十二月十三日上午,接到胡文彬同志的电话,他沉痛地告诉我,十二日下午三点多钟,吴恩裕同志心脏病复发,没有抢救过来,不幸逝世了。这噩耗顿时使我的脑子轰轰发响,我迫不及待地奔向吴先生家里。看到骆静兰同志正在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吴先生的小女儿吴满和小助手魏晓岩满面泪痕地站在后屋……一切都清楚了,这噩耗是确确实实的,吴先生不在了,泪蒙住了我的眼睛。我赶忙上前向骆静兰同志致意。没有多一会儿,我就被不断涌进的吊唁者挤进了吴先生的居室。我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他那篇尚未写完的遗作(即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文汇报》上发表的《我对曹雪芹上舞台或上银幕的看法》)。文章已经写到第十八页,我看到稿纸上留有一道浅浅滑出去的痕迹。小魏向我们解释说,就写到了这一页,叫了一声,我跑进来一看,人已经歪倒在地了……
我含着泪翻阅了这篇未完成的遗作,呵,吴先生,你真是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直到最后一息!……二不久前吴先生同我见面时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在四届文代会期间,吴先生虽有病,但还是经常来参加会的。记得是在十一月的十二日,他刚从车上下来,一看到我立刻步履轻快地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说;“真巧,我正要找你。”一面说,一面把一本厚厚的打印稿递给了我。我一看,扉页上有他用墨笔写的题目:《论<废艺斋集稿的真伪》,知道这是他在《中华文史论丛》上发表的新作,厚厚的一本用铁丝装订得整整齐齐。看来又是他亲自装订的,心里十分不安,赶紧向他说:“我今晚一定拜读。”
尽管这天夜里,看电影看到十二点多,回饭店后,我仍然记挂着这个诺言,直到把这篇长文读完才睡下。因为我知道,再遇到吴先生,他一定要问起看法和意见。他做事一向认真,也希望别人认真。果然,第二天在走廊上遇见吴先生,就被他拉住询问起意见来。我们坐在沙发上谈了很久。他兴奋地谈着自己的写作计划,不见有什么病态和疲倦的表现。最后,他不无愤慨地提到,国外有一家杂志,谈到了有关《废艺斋集稿》的问题。他告诉我,关于这件事,那家杂志上造了很多谣,其中还毫无道理地涉及到我。他说:“你不用理他们,由我来写一篇答复。”我知道他不久前刚犯过心脏病,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健康。就劝慰他不要为这些事生气,也犯不上去答复他们。鲁迅说得好:“倘有谣言,自己就懊恼,那就中了造谣者的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