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民族之道,视为仁者;明民族之理,应为智者;行民族之事,当为勇者。
——题记
夜阑人静,蜗居斗室,煮一盏香茗,舌尖品咂着芬芳,热气氤氲缭绕。轻覆上《谭嗣同传》,朦胧中,我看见了。
一八九八年,北平。
近午时了,菜市口人头攒动,愈发嚷闹。刑场中央那几人儿被冰冷的铁链无情博着,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却是背脊挺拔,眼中无一不是立如山岳的慷慨。
其中一人猛地瞪大双眼,青筋骤然暴起,不顾满口鲜血,大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是鸷,纵使世间尽是污浊,那双眸却是锐利不减;是鸷,纵使磨难重重,那对爪却是尖利不变。
这一吼,是谭嗣同一生的写照,道出了谭嗣同一世的精忠。
清朝中后期,骄奢淫逸、贪污腐败等歪风邪气愈演愈烈,如毒瘤般日益侵蚀破坏着国家与社会的肌体。清朝军队散漫无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十九世纪末期,甲午中日战争中,清朝军队不堪一击,全线溃退,清政府签订辱国条约。
谭嗣同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感到义愤填膺,对清政府舍百姓命的妥协行径深感寒心。遍地的斑驳与血痕,满世的苍夷与荒坟,使得他紧紧握着了拳头。他开始不分昼夜地潜心研究救国救民的大计。他想,只有变革,才能救国于灾难中。
之后,以梁启超、康有为、谭嗣同为主要领导人物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者通过光绪帝进行了维新变法。由于运动极大地损害了西太后等守旧派的利益,西太后发动戊戌政变,下令捉拿维新派人士。
窗烛下,年轻的妇人频频拭泪,一旁的垂髫幼子还在酣睡。谭嗣同望向外边漆漆的夜色,耳边似是响起正处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们那绝望的呐喊。猛地,妇人的抽泣声止住,拭泪的动作也愣住了,她听见他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有之,请自嗣同始!”
“昆仑之山,为黄河之源,浑浑万里,东入万海,中有伟大民族,代产英杰,以维其邦国。”列强的枪炮声震碎了腐败清政府的繁华旧梦,百姓的白骨使这曾经的神州大陆白成一片。国家的独立,民族的尊严,百姓的性命,无不深深烙在谭嗣同的心上。终于,他决意引颈就戮,以血祭法。这便是中华者矣,这便是中华之脊梁矣。
外祖曾同我说,倡民族之道,视为仁者,明民族之理,应为智者,行民族之事,当为勇者。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谭嗣同呵,他做不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潇洒,也不能成为侧卧沉睡的陈抟,更不可抛开历史的责任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的胸襟里,是对国对民的至诚,是忧国忧民的深重愁思。于是,我们在他那滚烫的话语中,看到了血,看到了泪,听到了呻吟,听到了呼喊。他就这样为所有的苦难者呼喊、奔走、祈愿,背负着历史的使命和天下苍生的嘱托,跋涉在与邪恶周旋的征途上。
谭嗣同便是勇者,他是一盏灯,就是一团火,让腐败低头,让污秽退后,千秋万载对抗着历史的浊流。
千年浪涛淘尽了沧桑,多少霓裳舞,多少琵琶调,都化作微弱的吟哦,消匿于江水之中。惟有那魂,如一束永不熄息的火,燃烧着世间人的拳拳之心。
我眼前一晃,哦,那人哪,剑眉入鬓,目如星朗,裹一身豪气,洞见着那遍地的斑驳与血痕,满世的苍夷与荒坟。他轻嗤一声:“我去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是了,他还在呵,他还在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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