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2024-10-07 13:10:15 文题网 阅读:

    “丁零零!”班会课的铃声响了。班主任挟着讲义夹走进教室,对大伙们说:“同学们,明天我们班级将要来一位新同学,女的,从宁夏转学过来的。”
    怎么?是从宁夏来的?我暗暗想着。
    “从明天起她就坐在陈燕旁边”班主任接着说。同学们的目光都朝我身边的空位子射来。后排张丽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唉,可别忘了和我讲话。”我会意地点点头。可不,张丽和一旁的女生互不理睬,她就常常找我讲话,上一堂课还悄悄邀我晚上去她家里听台湾歌曲呢。
    第二天,我提早来到学校,将课桌椅擦干净,准备迎接新同学。
    预备铃响了,班主任领来了那个新同学。她中等个子,黑里透红的脸上有一对明亮的眼睛,头上翘着两只短辫。霎时间,同学们眼光仿佛都集中到了她的膝盖上,那里缀着两个像眼睛一样的补丁。“她叫孙琴。”班主任话音未落,教室里便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拍手声。只见孙琴扫视了一下教室,朝我旁边的空位走来,拉开椅子,将帆布书包往课桌的抽展里一塞,坐了下来。
    第一节是语文课。孙琴很专心,不时用铅笔在书上划着、写着,还常常举手发言。
    下课了。张丽走到孙琴面前,笑着说:“宁夏来的,你在上海可要大开眼界啦!邓丽君歌曲想听吗?”说罢,轻蔑地斜视着孙琴。我不满地望着张丽,心想: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这样开玩笑。我又转脸看看孙琴,只见孙琴却若无其事似的在整理书本,还笑着对张丽说:“上海可真是大城市,我买到了宁夏买不到的好多书,你要看书就向我借吧,这可比香港歌曲好多了。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苏联作家高尔基说的。你知道高尔基写过哪些作品?”孙琴一边用手指不停地划着,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张丽呢?瞪大了眼,鹅蛋脸上顿时红一块,白一块的。
    几天过去了,我对孙琴有些了解了。她上课很专心,下课则很活泼。尤其当张丽找岔子同孙琴作对时,孙琴却毫不在乎。
    一天,孙琴突然没来上课;从老师那儿打听到,孙琴病了。
    最后一节上的是外语课。我心神不定,老想着孙琴,准备放学后去探望她。放学了,我正在整理书包,忽然一只擦着指甲油的手搭在我后肩上,原来是张丽。她扭着头说道:“走吧,到我家去听音乐。”我看了她一眼,千脆地说:“我要去看孙琴。”便径自走出了教室。
    我按着老师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孙琴的住处,那是一座奶白色的小楼房。我疑惑了,她会住在小楼房里?不,也许是住在洋房旁的车库里。我急忙朝车库走去。
    “同志,请问孙琴是住在这儿吗?”
    “孙琴?住在旁边楼房里。”一个中年妇女答道。
    “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搬来不久,好像只来了她父女俩。”我半信半疑地按了下门铃。二楼窗户里传出亲切的喊声:“陈燕!”是孙琴,我急忙向她招招手。
    孙琴开了门,拉着我穿过一间客厅,走上楼梯,来到了她的房间。
    我简直到了书海之中。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外,写字台、五斗橱、书橱里,几乎都是书。室内布置得十分幽雅:紫红的单人沙发,淡绿色的墙,两只壁灯,窗旁是一盆红梅。我惊呆了!
    “陈燕,你怎么了?”孙琴睁大眼问道。
    “嘘,没什么。”我坐在沙发上问道,“你一个人住?”
    孙琴笑着说:“不,还有我爸爸。最近爸爸给落实了政策,于是我们从宁夏搬回了上海,组织上还给了我们这套房子。”我点了点头,今天总算听到她讲自己家里的情况了。
    “听老师说,你病了?”
    “没什么,发高烧。医生说我体质弱了点。”孙琴乐观地说,好像在安慰我,又像在自慰。
    我打量着她:裤子没换,依然有两个“眼睛”。我皱起了眉,不解地看着这两个补丁。孙琴仿佛觉察到了我的神情,说:“我们班有些同学也真会大惊小怪。在宁夏,有补丁的衣服不足为奇,人们只求穿得暖和、舒服。我也觉得精力无需放在衣着打扮上。我爸爸一到上海就给我3O元,要我买套新衣服。可我一进书店,看见那些好书,就爱不释手,这在我们宁夏很难买到,于是30元钱我就全部买了书。”
    我环顾一下书海,随手翻了翻,有自学丛书、外语词典、《现代汉语词典》、文艺书籍,还有《中学生》、《少年文艺》、《萌芽》等好多新杂志。我仿佛看到的不是书,而是孙琴那宽广的心胸。
    孙琴又接着说:“说来真可笑,我这条裤子穿了快四年了。有一次,我蹲在炉子旁看书,直到看完,才发现膝盖上有两块焦黑,我用手一拍,顿时便出现了两个洞……”孙琴说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便是“眼睛”的由来。我油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敬意,对这个家,对这个同学,对窗台上那傲雪迎霜的红梅···
    黄昏,我离开了孙琴的家,踏着夕阳,望着马路上一片片残雪,眼前不时交替浮现出孙琴和张丽这两个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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