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是我小学的同学,我们不同窗已逾三年了,然而娆的影子却始终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尤其是她的笑容令我至今难忘。
娆是在一个明净而清爽的秋天从外地转到我们班来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可是走进教室来的娆身上却穿着齐膝的格子短裙,白色的羊绒毛衣及一双漂亮的红色小皮靴。一个靓丽的都市女孩,我在心中暗暗想着。
老师将娆安排在了靠窗的座位上。我向她投去好奇的一瞥,娆立刻敏感地转过头,冲我善意地笑了笑。这时我才发现,娆那两条鸟黑的、编扎得整整齐齐的辫子静静地垂在胸前,为她平添了几分文静与清纯。还有,或许是秋日金黄色阳光的映照吧,或许是娆身后那蓝得让人觉得晕眩虚幻而不真实的天空的衬托吧,在我的第一印象里,娆的眼睛好明好亮,娆的笑容好纯好美。
娆并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但娆绝对地可爱。和娆熟悉以后,我们便昵称娆“兔仔”,因为每当娆开怀大笑起来,她那两颗小小的兔仔牙就在我们面前暴露无遗。娆快乐地接受了我们这个友善的昵称。每当有人叫她“兔仔”的时候,她总会高高兴兴地答应或是眨眨她明亮的眼睛,表示“我在听着呢”?在班里,娆的笑容从来是最多的,娆的笑声从来也是最明快的,但她从不像淑女那样掩着嘴轻笑。
娆也是一个上进刻苦的女孩,在经历了一段进人新班级的不适后,她的成绩终于开始崭露头角。同学们投以娆敬慕的目光,我也开始在每次考试后关注娆的成绩。
一次家长会上,我作为班里的服务生,遇到了娆的母亲。你是小卉吧!”她叫住了我,“听说你们管娆叫‘兔仔’,对不对?”我一下子语塞了,慌忙低下了头。该不会是娆的母亲不满意这个昵称,来告诫我们不要再这样做了吧!怎么会搞成这样,我心里慌慌的。“娆很喜欢你们的爱称呢!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和关注,才使她这么快就融人你们中间。娆经常快乐地向我讲述你们的故事,我今天才能一下子认出你。”听到娆的母亲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她,发现她有着和娆一模一样的眼睛与笑容,还有一份特别特别的慈祥与和蔼。只是在她转身离去时,我却蓦然发现,这一切都掩饰不住的,或者说在她精神深处的那一种深深的憔悴与疲倦。我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在那呆呆地望着娆的母亲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思、无语。
对于小孩子来讲,记忆总是容易忘记而时间又是那么快地流逝。我没有再多想有关于娆的家庭的事,我们无优虑地一起成长着。
五年级的寒假—又一个溜冰的季节来到了。当我手提着冰鞋走在玉渊潭的林荫小道上时,突然欣喜地看到娆那熟悉的身影,“兔仔!”心里的话还没喊出口,我又惊愕地站住了。娆吃力地推着一辆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很多的人。那是她的母亲,凭着一面之缘,我认了出来。只是在娆的母亲那压得低低的帽檐下,我的眼睛敏感地看到了那剪去重生的短发。一个曾经多么美丽的女人啊!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堵的,一种不祥的感觉像寒风一样吹过我的心头。娆瀑布般的黑发在凛冽的冬风中飞扬,她那娇小而努力的身影在我的视野中渐渐模糊。这一切似乎刺痛了我的双眼,让我再没有勇气追上去叫一声“兔仔!”
我甩甩头,想放弃这种阴恻侧的心情与猜想。然而当我和着《童年的回忆》在冰面上飞翔时,我感到有莫名的泪水冰冷地划过我的脸庞。
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娆的笑容依然明朗……但或许谁也没有发现,面对娆,我再也叫不出“兔仔”这两个字。一次次的家长会前,作为服务生的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美丽的身影,却一次次在事实面前低头:没有人来,没有人来翻开娆那写满赞誉的成绩单。只有风吹过窗户,吹过娆的课桌。
终于到了分别的日子。和娆说再见,和同窗说再见。毕业考试之后,我如愿地进人了理想的学校,而成绩从来都和我不相上下的娆,只考进了一所并不太有名的中学。“小卉,祝贺你!”通过娆的笑容,我知道她是真心的,是由衷的。然而在那一瞬间,我硬咽了。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临考前的几天,娆是穿着黑衣服来上学的,她的臂上,缠着一道不易为人发现的黑纱。
以后每到我生日,娆都会寄来礼物。一次,她送我一盒克莱德曼的《童年的回忆》。她一定不知道在那个有凛冽寒风的冬日,她曾经带给我多大的震撼。深夜,我听着音乐从黑暗中缓缓升起,眼前浮现出娆的笑脸,泪水无声地滑落。
昨天,我在喧嚣的街头碰到娆,“兔仔”!事隔三年,我却仍并不轻松地这样叫着娆。“小卉,是你!”穿梭熙攘的人流中,我和娆静静地凝望着彼此。娆的眼睛好明,好亮;娆的笑容好纯,好美。娆如瀑布的黑发,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
标签:我们小学然而是我同学去的三年笑容之不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