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和母亲,对于人们来说是两个神圣的、情意深挚的名词。对于学生来说肯定又会增加一个——母校。直到现在,我每想起小学就读的北京市第十八小学(现在的府学胡同小学),初中的北京第四中学,高中的师大附中,就心潮澎湃,尤其是对于师大附中更是怀念不已。在这个阶段(1934一1937)我经历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二·九”运动,并且决定性地选择了我的人生道路,加人了中国共产党,为党的事业、为祖国的独立富强而奋斗,60年矢志不渝。
回首往事,许多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当1918年我降生在这文明古老的大地上,中国已经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我的母亲对我进行启蒙教育,谆谆告诫勿忘国耻,讲到1915年日本帝国主义向北洋军阀政府提出的21条,母亲愤慨的神情,至今清晰。当我稍大移居天津后,目睹骄横的日本浪人横冲直闯。什么时候中国才能收回租界?这成为我心中的间题。1929年全家搬到北平,我亦正式进人学校,受到“爱祖国、立大志”的教育。
我考人初中那年,恰逢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学校开学典礼,校长训话刚完,我立即跳上讲台,激昂慷慨讲述日本侵占东北的罪行,高呼“坚决不当亡国奴!”我声泪俱下,全校师生为之动容。从此,我参加了学校的抗日活动。带头人就是当时高三的学生,以后成为著名的“一二·九”运动学生领袖的黄诚同志。
初中毕业,因为考虑到师大附中民主气氛较为浓厚,我毫不犹豫转学到师大附中了。这时我已开始阅读胡愈之的《莫斯科印象记》和一些进步书籍。在家庭、社会、学校的影响下,进人高中后,我的思想进步较快。先是在学校内自办壁报,曾写热烈欢迎著名左翼作家巴比塞来华等文章;参加校内读书会,以及参加全市学生的娠济黄河水灾活动等。去年,我读了1935年11月组成的北平临时工作委员会书记谷景生写的文章。我才意外而又亲切地知道,我那时已是在党引导北平大中学生的轨迹上前进。
这里必须说一下我的外祖父李锡九。他是老同盟会员、国民党元老,又是资格很老的秘密的共产党员。他原来奔波国内各地,1932年定居北平和我们住在一起。他给我的影响十分巨大。从他那里,我认识了一些革命前辈,知道了世界上有“赤俄”,中国有共产党、苏维埃区,有“八一宣言”等等。这些对以后我加人党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何梅协定”的签订,标志着华北广大领土即将沦丧。国难日深,人们特别是青年知识分子在悲愤中仿徨、思索着,终于在党的领导下爆发了具有历史意义的1935年的“一二·九”运动,喊出久压在心底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雄壮口号。我因为不愿意被统治者办的报纸封锁,早已自费订了英文日报,“从中看到简短的报道,于是在“一二·九”的次日,即10号的中午同学们围着火炉烤白薯时讲了这一消息,同学们七嘴八舌热烈议论起来。那天下午一上课,我们再也按捺不住了,全班一致决定成立学生会,立即行动。老师也是爱国的,礼貌地退出了教室。那天课后有全校的音乐会。我们参加后按计划办事。主持人刚宣布开会,我立即站在原地的凳子上声嘶力竭地讲述,昨天有不少学生冒着军警的毒打和水龙头威胁而举行示威,我们却在这里安静地听音乐会,号召同学们立即行动。然后,全班同学退场。这就是同学们有时还说起的大闹音乐会。回想起来,这样的举动当然有些幼稚,但是同学的热情、义愤毕竟是难能可贵的。果然,一石击起千重浪,全校的课堂、操场、宿舍里都在谈论“一二·九”了。接着“一二·一六”那天,有少数外校的同学受伤后被军警追到我校操场,本校的一些同学忙于为他们包扎抢救。从此,“一二·九”、“一二·一六”燃起的救亡火把,在我们学校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接着,本校有刘家栋(甲三)、叶英(郭一鸣)等四位同学,参加北平学联组织的南下农村宣传抗日的活动。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南下的同学们创建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这是在党的领导下、以进步分子为骨干,半公开的青年组织,在学生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很快,“民先”在各个学校里发展。师大附中建立“民先”分队,大约是在1936年3月,最初只有十来个男女同学。我也参加了,不过建队仪式却记不清了,只记得立誓要参加救亡活动挽救国家。学校的“民先”分队发展较快,曾经达到七十多人,成为一支活跃的队伍。
“民先”队有各种形式的活动,经常讨论时事,跑到街头宣传,唱救亡歌曲,看进步书籍,举办壁报和出版刊物,进行野营学习游击战术等等。在活动中,大家自觉自愿,心情舒畅。当然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我为了赞助团体经费,宁肯节约伙食钱,不止一次跑到学校旁边大饼摊上,一顿饭只用十几个铜板。活动的阻力也有,主要是来自受国民党影响较深的同学。除了彼此之间正常的争辩外,他们对我们进行污蔑,以至公开殴打。我们自然予以还击。至于老师们,应该说他们是爱国、热心教育、程度不同地支持我们的,其中就有我终生难忘的李澄之老师、教务处的杨宝琴老师等人。只是在1936年才有像熊梦飞等这样反动的三两个教师,理所当然地我们同他们展开了斗争。
随着抗日救亡运动的深人,我思索越来越多的问题,从当前时局到中国社会的性质、前途以及人为什么活着等。那时千方百计找进步的、马列的书报,如饥似渴地阅读,寻求答案。我经常把问题、答案和同学们讨论,往往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越钻越深,越研究越有味道。我的觉悟明显提高了,我认识到只有解放劳苦大众才能解放全人类,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因而要求加人党的组织,不仅要献身于祖国独立,更要献身于人类解放事业的思想萌芽了,逐步增强了。
1936年暑假,救亡运动的积极分子、同班同学袁汝铺被开除。他直截了当地找我谈话,说他是C.Y(共产主义青年团),现在被迫离开学校,但学校里不能断线,他问我是否愿意加人C.Y。这次谈话,有些意外。不过,我立刻感到热血在沸腾,肩上的担子好像加重了。我永远清楚地记得我和由我介绍的同班同学杨伯蔑(宝深)两人宣誓加入C.Y时的情景。在宣武门外一个会馆里,把一本印有列宁像的书放在桌上,两人同时举起右手对着列宁像宣誓,监誓人是中共区委的一位同志。举行宣誓的前一天,我彻夜未眠,翻来复去想了许多,如果被捕了怎么办?如果牺牲了是否值得?我当时非常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家庭,很自然地想到万一离开了会不会痛苦?直到最后,下定决心献身于革命事业。第二天,毅然地去宣誓了。如今,袁汝镛、杨伯a两位同学都已病逝。写到这里,不禁神伤有些难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经过我和杨伯簌的努力,很快从进步同学中吸收了几个人,建立起学校的支部来。这个组织比“民先”具有更先进的目标,更严密的组织,更强的战斗力。它的成立为师大附中的抗日救亡活动注人了新的领导活力。我们有力地领导了全校“民先”队及学生会的工作,还记得在1936年12月12日领导同学冲出校门,参加游行示威。当我们正在害怕学校将给我们处罚,考虑如何应付时,在12月13日晨传来西安事变的好消息,这一顾虑自然就打消了。
由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发展,根据工作需要,中共中央在1936年6月作出取消C.Y的决定。这一决定传达到我们学校时已经是冬季。经过严格的审查,我们C.Y支部的全体成员合格的于12月转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他们是李琦、杨伯缄、刘植岩、李德伦、刘乃松、冯灿文、沈大勇、张子光(赞如)、姚析、刘士恰、王省身、郑记兰等。以后才知道除我们这个支部外,还有通过其他渠道发展的C.Y,如李焕章、张承先、刘家栋、杜文敏(张骇)、傅英豪等。参加C.Y和党的同学的人数,当时是北平中等学校里比较多的,战斗力也是较强的。我和许多青年一样,经过“一二·九”运动的洗礼,逐步成长起来了。伟大的“一二·九”运动造就了一代人。
我自从加人党以后,无论是在艰苦的白区,还是在炮火连天的敌后根据地,无论是在平时,还是在像“文化大革命”那样复杂曲折的日子,都经受了考验。历经磨炼,始终坚定地走为强国富民,为社会主义而奋斗的道路。这个道路是60年前,我在读书于师大附中时郑重选择的道路,终生无悔。回首往事,更加激励奋进;更加热爱母校——师大附中;更加热爱伟大的祖国;更加热爱人类社会发展必经之路的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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