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嘴里的半口饭咽下,就看不见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把手上的碗往哪儿放。
“不会是我们家没交电费,供电局把电给拉了吧?”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马上就有来自楼上楼下的叫嚷声否定了我的怀疑。“停电了!停电了!”隔壁家的小鬼一个劲嚷嚷,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怎么回事?”“新闻联播才看了几分钟……”“我们家小鬼还要复习……”手电筒的光在窗前晃动。“这个居民小区还真住着不少人呢!”我忽然冒出这个怪念头。平时都见不着什么人,冷冷清清的,还以为没几家住户。
妈妈手忙脚乱地找蜡烛。五分钟后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早已粘成一团的几截蜡烛。“早知道就多买些放在家里……”妈妈叹了口气。但这又能怪谁呢?几年没停过电了。
写不成作业了。我挑了本字够大的书翻了起来。妈妈则拿了几个苹果仔细削着。整个世界似乎都只有刀刃划过苹果皮发出的沙沙声和那圈温暖的光晕—夜,是如此静谧——我第一次这么觉得。
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了。那时.蜡烛是生活必需品。无数个停电的晚上,我和妈妈便拥坐在一支蜡烛前,用手做影子的游戏,或是互相讲故事。(“我知道的故事比妈妈多”,当时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喜欢停电。因为停电意味着大家都会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热热闹闹地抱怨供电局了:意味着被大人以“天黑了”或“吃晚饭了”之类的理由硬拉开来的朋友们又能碰面了;意味着隔壁的奶奶又会用一口安徽腔热情地招呼我们到他们家一块儿喝稀饭了;意味着又可以偷一两片发潮的饼于放到蜡烛上烘着吃了—那带着点焦味的香甜实在叫人流口水;意味着又可以用热的蜡烛油做“指纹膜”玩了……
那样的夜晚,我原以为是永远找不回来了。可在今晚,我却再度发现,他们其实从未离开过我。
灯亮了,耀眼的白光。
电视机响起。音响响起。抽油烟机响起。洗衣机响起....
一切都恢复得那样突然,正如它的来临。在一片灯火辉煌中,那支蜡烛的光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然而就在刚才,它还是黑暗里惟一的光明所在。
我吹熄了它。烛芯跳了一下,灭了…
...一缕浅灰色的烟。
一切正常。
仿佛那次停电从未发生过。
在一片灯火通明中,我有些失落。仿佛那幼年时由停电带来的不期而至的小幸福,都在吹熄蜡烛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只有那截半寸长的烛头,还残存着一缕回忆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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