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新开池,戏作(宋·辛弃疾)
散发披襟处,浮瓜沈李杯。涓涓流水细侵阶。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
画栋频摇动,红蕖尽倒开。斗匀红粉照香腮。有个人人,把做镜儿猜。
今天,我们再来欣赏一首辛弃疾的词。题目是《南歌子·新开池,戏作》,从题目可以看出,这首词写的是,辛弃疾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一个池塘,然后要为这口池塘写一首绝妙好词。上次我们讲到,辛弃疾收复北方的主张得不到朝廷重视,中国的文人都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远大抱负不能实现,可是生活还要继续。辛弃疾赋闲在家,也是一个很懂得生活情趣的人。
“散发披襟处,浮瓜沉李杯。”古人平时是要束着头发的,但是夏天天热,自己在家的话就可以把头发散开,休闲嘛。同样,衣服平时是要穿得整整齐齐的,但是乘凉的话就可以披着衣服。所以,叫散发披襟处。古代没有冰箱,消夏的时候往往把瓜呀果呀泡在凉水里,这时候瓜因为密度小就漂在水上,而李子呢往往沉在水底,所以叫浮瓜沉李。另外,少不了宴饮的酒杯。前面这一句,已经够清凉的了。词人又添一句,“涓涓流水细侵阶”,水都流到台阶上来了。
那么,水是从哪里来的呢?题目里面不是说了吗,辛弃疾新开了一个池塘。词人到底是词人,同样的意思,他说出来,天地马上焕然一新。他怎么说的?“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原来词人开凿池塘,居然是为了把月亮喊来。想一想,可不是吗?月亮在枝头在云间,要她下来作伴,最好的办法就是凿个池子。李白举杯邀明月,辛弃疾这是凿池邀明月了,好像更有诚意。这么一来,天地都在辛弃疾的小池塘里了,实在是意境非凡。
“画栋频摇动,红蕖尽倒开。”这就更奇了。雕梁画栋,是房屋的美称。红蕖,就是粉红色的荷花。房子在频频地摇动,荷花全都是倒着开放。莫非,辛弃疾也懂得魔幻现实主义?当然不是,辛弃疾这一句写的是池塘里面的景色。池塘里万物都是倒影,加上吹点小风,所以房子会频频摇动,荷花都是倒着开的。不能不佩服词人,观察得如此仔细。只有认真观察,才能捕捉到如此绝妙的瞬间风景。
“斗匀红粉照香腮。有个人人,把做镜儿猜。”有个姑娘,把这个池塘当做镜子,居然在这里化起妆来。
这首词,词人自己谦虚地称作“戏作”,却有着非凡的艺术魅力,是写景的佳作。我们写写景的作文,能够从这首词里边借鉴点什么呢?我想有两点,一个是要善于观察。你看,“画栋频摇动,红蕖尽倒开”,这是多么奇怪的画面呀。可是,我们一旦明白了这是词人在写池塘倒影,一瞬间就会叹服,词人实在是看得细致、写得奇妙。生活中从来不缺少美,真正缺少的是发现美的那双眼睛。我们要争取长出这样的一双眼睛来,就像辛弃疾一样。
第二个值得借鉴的地方,是要善于想象。写景,不仅要会写实,而且要懂得写虚。前面说的“画栋频摇动,红蕖尽倒开”,这就是实景。词人是怎么写虚的呢?“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这是词人在解释自己的动机和意图。我为什么要开凿这个池塘呢,因为我想邀请月亮来纳凉作伴。辛弃疾的池塘真了不起,把天地这样的风景都装进去了。不是他的池子有多大,而是他有着惊人的想象力。我们在写景的时候,也要学他这样“思接千载,视通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