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房子要拆了。
外婆伤感地对我叨念着:“住了那么大半辈子了,你妈你姨都是在那里长大的。连你也爱在那老树底下睡觉。如今,说拆就要拆了。”
妈妈也有些惆怅的道:“是啊,虽说是住了楼,可是总觉得那里才是真正的家啊。不然,我们陪您再回去住住老宅吧。”
全家人都忙碌着准备回老宅,只有我是老大不情愿的,老宅子在乡下,哪里比得上在家里舒服。那么多年没人住了,回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通打扫,现在又是冬天,老宅子里哪有暖气空调呢?想来定是要挨冻了。就这样,我愁着,烦着,闷着,无奈的回到了老宅。
老宅子已经十几年没有人住了,大门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房檐下拉起了蜘蛛网,院子里的老树早已枯死了,小小的石桌上坑坑洼洼,墙角还有一片片残雪,我不禁抱怨:“这要怎么住人啊,咱们这不是活受罪吗?”
外婆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行至树旁,抖索着抚摸着有几分狰狞的树干,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囡囡,记得你小时候老在这里睡觉。哎,那时候你跟隔壁小黑可真是一对小冤家,成天折腾个没完没了。把这老院子弄得乱七八糟。”
听着外婆缓慢的回忆,心里的浮躁渐渐消散。外婆年事已高,就好好的陪着她在这里吧,毕竟这里是外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叶落归根,这里才是外婆最怀念的地方。
“囡囡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啊,你最爱在这里埋宝,那会儿啊,你还嚷嚷着等将来念了大学再来这里寻你的宝贝。”外婆摩挲着圆滑的石凳,用拐杖轻轻的敲打着那片土地,眉眼间安详而满足,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中。“可惜啊,这里要拆了,你的宝贝也藏不住了。”
“宝贝?什么宝贝?”我努力的回想着那段时光,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咧着没有门牙的嘴,吵嚷着“这是我的秘密,才不让你们看!”
那是我吗?我当真在这里留下了那样美妙的回忆吗?我真的把那些童真年华都忘记了吗?
入夜了,房间里妈妈架起了小火炉,没有预想中的寒冷,可是我依旧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那棵树,那个石桌,那土地里掩埋住的我的童年。
院子里的月光却是清澈的很,如细碎的白银,如飘渺的薄纱,静静的挥洒。我在石桌前蹲下,细细的抚摸那干硬的土地,记忆如潮水一样涌来。那老树,那老屋,那些被我小心翼翼守护的宝贝,那个天真的孩子,那些老宅里无忧无虑的日子,那被我埋在土壤里的记忆,都如同种子一样,忽然间开出了春天的花。仿佛排练好的一样,我熟稔的挖开结块的土壌,几颗亮晶晶的玻璃球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闪烁着月亮的光辉,像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封存着我最美好的记忆。太多年了,我早已被花花绿绿的世界打磨圆滑,那些清澈如水的记忆,却在我醉心世俗的过程中悄悄封印了。
幸好,我终于找到了……
离开时我没有带走那些星星球,就让它们在那里安睡吧,也守护着那些年我最美丽的回忆。只是回城的车上我落了泪,妈妈笑说我去的时候耷拉着脸,回家倒是不舍了。我带着泪水笑了。假如,假如记忆清晰如初,我不会那样任性;假如,假如记忆清晰如初,我一定微笑着回来,微笑着离开;假如,假如记忆清晰如初,我一定好好守护自己的梦想,小心翼翼不让它坠入尘埃……
其实,那年华一直都在。那些在夜里沉睡的记忆,终于在我心里开出了绚丽的花儿。而那风中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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