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的思想体系中,“天下”的观念格外的重,故而在民国时代,有人称,中国哲学不足于救中国,但足于拯救世界,而中国传统文化中文史哲一体的现象使得这些观念具有普适性,并深入到国民的日常生活里面去了。
在中国伟大的诗歌、散文、词赋等文化艺术中,对于意境的要求超过了对于道德的要求,意境的高低取自于着眼点的高低,最伟大的艺术家大多具有心怀天下的胸怀,而不论自己目前的处境,于是有了许多生活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一边忍饥挨饿,一边挥豪沷墨。现代的人做不到,那样的洒脱很难学得来,更别提达到那样的意境高度了,这也是当代少有好文章的缘故之一。
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在于在多大程度上从自我中解脱出来,有人把它演变成人生的意义,这种说法是否正确姑且不论,但一个人不能总是将自己限制在一已私利之中,一个人要从自己的内心里走出去,心中装着别人,这个别人的圈子越大,自己的心胸也就越宽广,进而容得下这个世界,这个天下。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说的是极实在的,有能力才能兼济天下,当然有时候也是不得不兼济天下;穷了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天下的,只好独善其身,但却不妨碍心怀天下,心容天下,而心容天下就能够不自私,就能够心胸宽广。这样,胸怀天下是不受自己的贫富处境和时间与空间条件所限制的。不过,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人并不多,试想,天下能有几个人能像杜子美那样吟出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来的。因此杜子美也就成了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
就功利的角度而言,这样的心胸是迂腐了些,也多少有些无病呻吟的感觉,在没有充裕的物质基础的情况下,谈这些东西是有些奢侈了,而这种属于精神层面的东西对于改善一个人的生活境遇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中国古代,读书是做官的一种途径,培养出来的书生都有这样的一种思想,都朝着这样的境界努力着,它有着最大的功利,但是若不做官的话,他的功利价值是非常小的。
心容天下是一种智慧,是一种生活方式,在庄子的哲学体系中,有天人合一的概念,有物我两忘的说法,有圣人、神人水火不浸的提法,当然像庄子哪样的逍遥也许只能是一种理想,不论是作为哲学意义上的道家,还是作为宗教意义上的道教,真正能做到逍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但这一切却不妨碍人们继续把它当做一种人生的理想。
当我们越了解这个世界,我们就越是觉得自己的渺小,我们把大地当作自己的母亲,可是我们对于我们这个星球之外的事情却知之甚少,即便是大地,原来我们伟大的祖国也只是处在东北亚的一块大陆上,我们克服了各种极限,地球在我们的眼中变成了一个村庄,聪明的地球人甚至克服了大地母亲的引力,飞向太空了,可是这一切都只是让我们觉得自己更小了。
那天下的概念是不是要修改一下了,说心系宇宙吧,似乎是有些狂妄了些吧,对于几近于无知的宇宙,如何去“心系”,而宇宙不仅仅包括空间,还包括时间,它和地球上的时空观念或许是有所区别的,总之,心系宇宙是不能提的,是不可提的。
因为心中可以无限制的遐想,这样心中就可以容得下任何东西,“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其实是在说心是无限大,舞台自然也是无限大的,心里当然是可以容得下天下的,也是可以容得下宇宙的,人心是无限大的。
心容天下一语,使人眼界大开,觉得眼前一亮,但是心容天下,容得下天下了,像庄子那样物我两忘了,那样的话还有自己吗,自己就变成了一个“无”,世界也变成了一个“无”这种推论近于玄妙,不过却接近于老子的宇宙观,“万物始于无”。当然这种观念对于个人而言,有时候却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自己还是自己,心容天下之后还要能够找到自己,这他妈的真成了神仙了,那就不要成仙了吧,还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吧,种田养猪放牛羊,娶个媳妇生小孩就是人生了。
历史上伟大的政治家总是能进能退的,我们无法想像一个只想进的人能够成就大事,也无法想像一个只想退的人能独善其身,这都不是常态,常态是当进则进,当退则退,这本是一件很逍遥的事,但总被人解读的很复杂。
有的人的心思很容易走极端,动不动就搞出一个终极追问来,自己也搞得很糊涂,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一个问题,想清楚一个问题大多情况下是不可能的,任何一种观念总是伴随着无休止的争论,动态是一种常态,即使是人的观念也是如此,没有绝对的真理是这种观念最好的注解。
任何人都可能心容天下,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心理活动,但并一定需要你付诸实际行动,每个人都可以想想就算了,但也不只是想想就算了,往大里说,心容天下可以作为个人行为的基础,往小里说,有助于个人的身心健康,可以和养生结合起来,益寿又延年。
心容天下与一个人的行为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因为心容天下,故而不为琐事所累,可以更理智、更高效地解决问题,这里心容天下,不说心系天下,后者是为天下所累者,现在的很多文艺作品渲染的都是心系天下,为天下所累,总难免落入俗套,活得太累,似乎并不值得效仿。心容天下,不为琐事所累,不为天下所累,只要不落入浑浑噩噩之中,总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
道家最喜欢讲心容天下,物我两忘,但易被人批评为不够积极,又有逃避现实之嫌,严格的说,道家并不能算是出世的哲学,它是最大的出世,亦是最大的入世,它看似消极,其实它是极为积极的,只不过他在方法上采用的是负的方法,看起来有点不作为罢了。
这样,心容天下因为较少受到外界的干扰,可以更加有效地解决问题,这一下子好像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可以不受困扰地行别人不可行之事,可以更容易地达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境地,又会使一个人处于极其危险的地步。
这里面会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做人的底限,我们称之为“道德规范”,老庄都没有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儒家的人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且阐述得很清楚,“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任何一个时代的伦理、德育教育都是从这个“底限”的角度去讲做人的。我们需要将道家的逍遥与儒家的这种规范结合起来,形成一套完善的思想体系。
道家和儒家讲的都是生活方式与生活观念的问题,为了理解方便,人们给他们分派别,事实上,他们之间可能并没有非常严格的界限,在中国,每个人的思想里的道家的因子,亦有儒家的因子,不过大多时候不被发掘出来加以发挥罢了。
心容天下与个人的利举益是不是冲突的呢,“天下为公”的提法是不是要克制个人有私欲,或者说当个人利益与天下的利举益相冲突的时候是不是要放弃个人利益,答案是否定的,它们并不是冲突的,在更多的时候是相容的,关键是看自己如何取舍了,还要看自己如何看待和界定天下利益与个人利益。事实上,将心容天下与利益联系起来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心容天下是一种心理状态,而利益权衡是一种决策行为,二者是两回事,不必强要地混为一谈。这样思考问题是一种庸人自扰的行为。
其实,什么不是庸人自扰呢,我在这里无病呻吟般地写了这么长时间的心容天下,不也是庸人自扰吗,从功利的角度而言,这真一件没有什么意义的事,但是总不会白想吧。莫非可能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能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很多宗教的最终目的不外乎总是让人安静下来,它们想的可能也是与之相关的一系列问题。
我们无法去解决一些终极追问,或许也不需要去解决,哲学的目的在于解决人生求好的问题,解决如何好好活的问题,心容天下,就有可能好好活,所以要心容天下,这倒像是心容天下的功利价值所在呢。
天快要黑了,这两页文字如痴人说梦一般,写完了也不知所云,悲夫,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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