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科学和人文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共同推动着人类从野蛮走向启蒙,从蒙昧走向文明,不断创造出辉煌灿烂的人类文化。然而,随着近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和人文由融合走向分离,甚至对峙起来。究竟是什么遮蔽了人类智慧的眼睛,使人类从理性启蒙走向了反面?
欧洲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反对神权、提倡人权,倡导科学和理性,极大地促进了人文学科的发展,也开启了近代科学技术进步的序幕。由工业革命引发的技术发现、发明及其应用,创造出巨大的物质财富,为人类提供了日益增多的生活方便和物质享受,而且把人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改变了人类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想方式、情感方式等。人们似乎有理由相信,科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要掌握了科学技术就能给人类带来福祉。于是,科学逐渐占据了人类思维的中心,人文所倡导的普遍价值观则受到排斥,导致了科学主义以及与其对峙的人本主义的产生。随着专业化和学科分化愈演愈烈,在教育体制上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的隔绝,造成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分裂。科学的资本主义的应用,赋予科学“生产财富的手段”的使命,使得科学渐渐放弃了人文关怀,背离了自己的价值追求,“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
面对两次世界大战和一系列地区冲突的残酷性加剧的血腥,面对广岛蘑菇云和切尔诺贝利核泄漏的凄凉,面对片面追求经济发展带来的人口爆炸、环境污染、资源枯竭、生态恶化、道德衰退……芸芸众生才蓦然醒悟:代表理性与进步的科学技术能给人类带来物质享受,也能给人类带来灾难。
纪录片《达尔文的噩梦》中因捕鱼而被鳄鱼咬断腿的男人、分捡残肉糊口而被腐臭的氨气熏瞎了眼睛的妇人、吸食毒品的孩子们、为争夺残羹剩食喋血街头的流浪儿童的悲惨景象令人心痛,弱肉强食、生命的廉价甚至轻易丧失的真实镜头令人不寒而栗,这已经不是噩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科学对人的存在的忽略,科学的人文关怀之缺失,让人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越来越多的人们从心底本能地呼唤科学的人文复归,呼唤科学与人文的交融。
综观科学和人文发展的历程,尽管二者在学理上有所区别,科学旨在认识客观世界的本质及其规律,回答“是什么”的问题;人文则关注人的主体地位、人的需求和保障、人的情感和意志等价值性内容,是对“应该是什么”的思考。但在价值追求上,科学求真,人文求善,艺术求美,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人类文明的坐标体系。在精神内涵上,更是相互联系、有机统一的。人文精神为科学发展提供动力、指引方向,科学精神中坚持不懈追求真理和捍卫真理的精神,本身就是人文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科学发展总是提出新的概念、更新知识,使原有的思想观念、价值观念以至整个文化传统发生巨大变化,推动着人文精神走向新的境界。如果说,科学是桨,人文就是舵,人类社会这只巨轮唯有在人文精神的导航之下才能沿着正确的航道前行。
近代历史启示我们:没有先进科学技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要落后挨打;没有民族人文精神,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可能“不打自垮”,成为“精神侏儒”。鸦片战争以来,一代代中国知识分子对科学的渴求,多出于救亡图存、船坚炮利的考虑,却忽视了其精神真谛;我们向科学进军了这么多年,依然自主创新能力不强,公民的科学素养同日本、加拿大和欧盟等主要发达国家差了30年。中华民族文化传统源远流长,但在新文化运动和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政治运动中遭受打压和破坏;伴随着改革开放与社会转型,物欲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膨胀,封建迷信盛行,弄虚作假、追逐名利、道德沦丧现象泛滥,甚至一些人接受艺术教育仅仅是为了考级、升学。当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面临的任务无疑是双重的。正如任继愈教授所说,我国历史性的任务是要脱贫,同时还要脱愚。贫而愚,会落后挨打,倒行逆施;富而愚,也许其危险性不低于贫而愚。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缺失人文的科学是麻木的,缺失科学的人文是软弱的,双重缺失则是愚昧的。对于一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1948年梁思成先生曾在清华大学的演讲中提出,要走出“半个人”的时代。科学是立世之基,人文是为人之本。只有把科学和人文融为一体,把个体人格与社会人格相融灰、当下追求与终极关怀相结合,我们才能期望达到与我们的时代和我们这一代人相称的智慧的顶点。
爱因斯坦晚年曾深有感触地说:“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人类社会的车轮只能向前、不能倒退。“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用科学和人文共同化育人性和万物,世界就会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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