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活一次

2024-10-12 09:47:43 文题网 阅读:

看火车在昏暗的月光下穿过亢长的隧道,轰隆轰隆的响声伴随着重金属撞击的清脆,紧接着的是长鸣声透着各色的人群钻进耳膜,跳动并且挣扎。

老妇人拖着印有“日本尿素”的长白色麻袋子步履蹒跚的走进车厢里,下垂的几缕白发挂在耳后,身上还有湛清色的围裙,脚下穿着发白的黑色布鞋,脚拇指从鞋顶的破洞处探出来,像是“穷人”身份的一种揭示,寒酸毕露无遗,才刚站进车厢内,步子还未站稳就被一拥而进的人群淹没。穷人,所以好欺负。

摔倒了?她大可以再站起来。就算她另一只鞋子也被挤出这么一个大洞来。

“我靠!”羽瑄把手里的易拉罐酒瓶狠狠的向刚才那节车厢砸去,只可惜它开动了,只扔到后一节的车窗。就算这样,里面的人也根本不会因为这一记响亮的声音而为他们刚才的恶行感到羞愧。于是,羽瑄刚才的举动换来的是保安叔叔的口哨,他对着我们,吹的特别响。实际上,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保安叔叔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人吹口哨?如果他是凶神恶煞的站到人的面前,效果才会好。

就像羽瑄还准备从我手中多出易拉罐向保安扔去。口中还说着:“吹你妹的口哨!”

“算了。”我扯了扯她的袖子。

兰州的火车站很脏,有许多的新疆青年进出穿梭。“明亮得如同谎言一般的瞳仁”扫过他们的脸庞,我想起七堇年的这句话。一月份,我和羽瑄一路北上坐火车到甘肃,一路走走停停了十七天,距离那个目的地依然遥远,我们甚至不知将到来的新年该在哪过……只是为了当年的一句“有时间的话,一起去西藏吧。”

南方的姑娘哪懂北方的严寒。记得在西安的那个晚上,两个人缩在车厢里打了一晚上的哆嗦。生病,吃药,捱到了甘肃。那些看似漫长的道路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崎岖,就这么牵着彼此都寒冷的手一直往前。冬天的脚一直都是冰的,好像无论你怎么奔跑它都如同一团打不开的死结,睁眼看着,却又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用言语去叙述这段艰难而又兴奋的路程。

没有钱也能玩的开心吧,那是钱买不来的开心。纵使你能买下那些名贵的手提包,但我们隔着那一层剔透的玻璃就这么一直遥远的望着,任凭欲念抽丝剥茧,生长蔓延。一种被叫做购买,一种被叫做欣赏。那种心处境地的思念何其简单?因为我们知道,有的东西就是拿来看的。得到的会被遗忘,得不到的却能永恒。

“看来今晚咱又得睡火车站了。”

“睡吧,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

“你睡吧,我守着。”

“还是你睡吧,我来守。”

“呃……咱们去买点儿吃的吧。我饿了。”

挤着小店买了方便面和啤酒,然后冷热混着吃,完全将母亲从小嘱咐的“冷热混着吃会拉肚子”这句话置之到光年之外,不曾在生命中存在过。那些故乡的亲人,朋友,土地,都被我们遗忘在遥远的角落不被记起。所期望所兴奋的中心还是那片净土,神圣并且神秘的地方。

“你还记得吗咱们以前说过要去星巴克手握一杯拿铁,眼睛惆怅地看向落地窗这么装文艺吗?”

“记得啊。我现在在上海星巴克当服务生,想怎么文艺就怎么文艺”羽瑄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上扬。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生活。咖啡厅里工作,看书,写文。猫的生活真好。”

“猫很好,那逃离的感觉怎么样?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感觉很好吗?都快过年了还非得挑这个时候叫我一起去西藏。”

“我只是想去看看,这时候你也有空。”

“我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我这么个自由的人,随时都可以出发。”

自由。我再次想起十四岁的那个下午。在语文课上,老师问“这两者的关系密不密切?”大家答着“密切--”末后,还将那个-ie-的音拖得很长很长。忘了是有多久,只记得还伴随着男生变声期中特有的沙哑,耳朵里有短暂的嗡鸣。在这些看似朴素的掩藏中我写下《被束缚的逃离》。在众人齐声朗读课文的时候,将速写本压在语文书下面,扫过那些字眼都笔尖颤抖。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年纪写着“我很想逃,逃离这些难以回避并且持久的纷扰……”像可怜兮兮缩在角落的傀儡娃娃,身上还背负着枷锁。在那个年纪用棕黄色字体告诉羽瑄“如果我考大学,我一定要考得很远很远。那时心里盛满的都不过是为了那些自以为很洒脱的念想,重复回想,逃逃逃,来回写下,逃逃逃。自以为逃离就是一切,逃离就能得到日日期盼的那个名叫所谓的“自由”。

自由。原来不管你逃的多远,心终究还是牵绊,假装洒脱的不回头还一味的给自己灌下“放下”的迷药。我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我甚至开始猜忌那时逃离的理由。忘记初心是对不起自己的罪人。掩面含泪狼狈不堪,却还是不肯回头,拉扯着那些早已扭曲的执着唯唯诺诺,在选择面前委曲求全。,反复说“下一次,下一次……” 其实没有对手,所谓的对手,不过是内心潜藏的迷失的自己。还是少年,年轻气盛热血翻腾,还浮在生活这片海域上,没能自由自在。那些隐隐约约的危险终会在某一天汇聚向自己侵袭而来。在某个措手不及的瞬间一袭呼啸着的黑浪扑向你的身体,将那些皮肉给重重打垮。

死了也好,包括那些罪念,全部,全部都将他们打垮吧。尽情的。

“你还记得我们那时说过很想知道安妮过的生活吗?”

“记得啊。不过我应该是寻觅不到了。”喝下一大口啤酒,用力将易拉罐瓶子捏得变形,远远投进前方的垃圾桶里。

“明年,明年我就要过上安妮的生活了,我要去旅行了,去山里去城里。”她对着我一脸的惊喜,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

“嘿,记得拍照片送给我。”面对坐着,我轻轻推她的肩膀,把期望的眼神许向她。

她用手指亲亲推了我的额头说“当然会送你啦。”我顺势就这样仰头倒下没有坐起身来,她用力拍了拍我的腿“喂,装死啊你!”

我只是笑,望向头顶的天板,才发现,一场行走,原来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在一路上收获了最最真实而朴素的自己,在成长的旅途中,我们所遭遇的艰难以及苦楚,都会成为毕生所受用的宝物。这是一种最透彻的领悟。

我突然坐起身来拥抱了她。

在她耳边轻轻说“谢谢”。

“没关系”她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咽下一口口水。眼里挤出一滴泪来。落在方便的汤里,荡起油光的涟漪,但却没有声音。

想告诉她,我真的很羡慕你。

想告诉她,我真的想丢掉这些包袱。

想告诉她,我真非常讨厌自己,我笨,我的物理不管怎样都学不好;我努力,我因为英语老师在我的听写本上那个99分的旁边写了一个小小的“good”于是在以后的听写都拿一百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物理学不好”,也许是因为“99分的不圆满”,也许是因为那个“good”的鼓励,让自己成为一个极度矛盾的物体。于是想逃,于是逃不掉。

想告诉她,谢谢你羽瑄,谢谢你在我生命中的那段光景出现过。

想告诉她,羽瑄,在你行走的旅程中,连着我的那份梦想一起,一直走下去。

我们总是渴求用得到的来填补自身的伤口,结痂然后痊愈。在回忆还未在脑海里变抽象以前,在天黑以后黎明之前趁着安宁,在生命的坎坷还未阻挡着你,趁现在,趁年轻,去圆梦好吗?这个世界,总会有许多人有着各自相同的梦想,于是有了相遇,然后一部分圆梦一部分溃梦,于是有了相离。

你自,你宽阔,你舒畅,你圆梦;我自弃,我狭隘,我矛盾,我溃梦。

才知道为什么有个词叫做“若即若离”,因为在车水马龙的人潮中,重复上演上一秒相遇,下一秒相离的戏码。距离的远近,不过是各自选择的方向而已。就这样,一个彼此的转身,朝着各自的阳光大步向前,越来越远。

我溃梦,然后转身对着你将阳光折成一个30°的形状,看你的背影越来越小,于是剩下的330°在你面前广阔无阻。送你一个圆满的终结,你要沿着它,走出一个完整的360°,走出一个完整的圆来。

凌晨四点我们上了火车,红色的火车皮飞驰而过,带走一切的悲哀与苍凉。它似乎是以沉默的态度目送我们离场,亦或是为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西方的日出总是要晚一些,又是冬天,七点半的时候天色才稍亮。雨瑄坐在靠窗的位置拍风景,我在她旁边写下一张明信片。

世界很匆忙,一切事物都可以被明价标码,等待时机进行一场虚伪的交易。

但人这辈子总要摘下面具,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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