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周末,老师告诉我们要交本子钱,虽然要不了许多,但我再也不好意思向家里要了。望着爸爸开裂的双手,妈妈讴楼的身体,和病倒在床的祖母,我决心自己去挣钱—背矿。当我拿起工具要走的时候,妈妈异样地笑了,爸爸也笑了。我在他们不大信任的目光中自信地走了出来。“儿啊,”妈妈追上来,“缺钱用吗?等会儿我去给你借。背矿是读书人做的吗?你是咱家的命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知道前几天还砸死过人吗?”妈妈的话使我犹豫了,想到前几天摆在矿洞前的那具尸体和满地的鲜血……我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可这时我的眼前又出现了爸爸苍老的脸和我等着要交的本子钱,出现了黑糊糊的矿洞口和会计办公桌上等着我去挣的工资……“不!”我坚定地说,“妈,我有运气!为了让我读书你们操了不少心。我都巧岁了,去背矿也能感受一下挣钱的滋味。您放心,累了我就回来。”妈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赶快走了。
随着背矿的人群,我来到了矿洞。人们都好奇地看着我,有个小伙子半开玩笑地说:“嗬,书生背矿,头一回!”我呢?嘴不停地低声念着“菩萨保佑”,手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一支普通的电筒引着我进了矿洞。天哪,这是什么世界:抬手就摸着“天”,爆炸的声响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锤声不协调地响着,使人头昏。我开始疑惑:背矿,我能行吗?“上矿,雨霖!”一位老师傅大声吃喝着。我不敢多想,就抖擞精神,接受矿石的检验。霎时,背被压弯了。
“够了。”又是一声吃喝,我好像一架机器任人操纵着。“一回。”我不停地念着,好容易才走到洞口。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顿时有一股说不出的快感,这里才是人的世界。“走吧!”同伴们在互相招呼着,我真不想进去了,可刚背一回呀,我订了七回的计划呢!两回,三回,我渐渐习惯了,衣袋里有了三颗小矿石。我感到骄傲起来:找钱,不是太难的事。四回,五回,糟了,矿石在我背上增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汗水浸透了背心,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挪一步都艰难。再走上一段,手中的电筒暗了下来,身体越发支持不住了,魔鬼好像站在前边要来掐死我。死就死好了,这样的死比这样的活要好过得多。“快点!”后面的人在吼,像魔鬼发出的口令,我一身冷汗,脑袋轰的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晦气!”矿‘工们骂着赶了上来,将我扶起。手掌被擦破了,血渗了出来。哭吧,十四五岁的男子汉,堂堂的初中生,太丢脸了;不干吧,妈妈的叮泞,爸爸的笑声。此时我才理解钱的含,义,它包括拼搏、汗水、流血……起来,做个有勇气的男儿,我挣扎着又背起矿石。“一颗,两颗……”我不一停地拨弄着衣袋里的小石子,数来数去只有六颗。
前面人手里的电筒,形成了一条灯带。我感觉到头上正冒着热气,我慢慢地在衣袋里放上第七颗小石子。天快要黑了,我终于领到该得的工资,我边走边想着:三元钱,除去两元的本子费,还剩一元钱,该怎么处置呢?肚皮咕咕叫的声音和饭店伙计招揽顾客的声音搅在一起,把我的口水引得老长。不吃饭了,还是为家里买点东西吧!对,买上几颗糖给弟弟,他那娇滴滴的声音怪好听的;给奶奶称点饼干,她已经病了好几天了;给爸爸买包烟吧,爸爸的烟盒早就空了……“妈妈!”我推开了家门,递上我的礼品。全家笑了,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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