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接到初中同学的电话,聊到后来,就聊起了初三时的班主任—“老鹰”。
“老鹰”姓殷,以严厉著称,头发蓬松且略呈爆炸式,黑框大眼镜高高地架在鼻梁上,时常老往下掉。于是,就有了“老鹰”的经典动作:头稍前倾,眼睛一睁,伸出右手中指笔直地往上一托镜架。有时“老鹰”手上沾了粉笔末,如此折腾几回后,脸也就成了花脸。硬胡茬闲时堰旗息鼓,忙时却雨后春笋般地在他脸上疯长起来,此时的“老鹰”就有了些许诗人闻一多先生的形象。有一次,在教授闻先生的(红烛)时,渐入佳境的“老鹰”忘乎所以,突然大叫“你们统统去死吧!”全班闻言,皆面如土色,惶恐不已。
“老鹰”写得一手好字,可总是开笔时工整异常,一笔一画精雕细刻,然后越写越潦草,到结束时早已龙飞凤舞,难有人识。故而,我们估摸下时分时,根本不去瞅那经常读职的墙钟,而是去看黑板上“老鹰”字形的变化。“老鹰”语腔很高,也易激动。上晚自习时,我们常常听到楼上办公室传出“老鹰”训斥“问题学生”的惊雷般吼声。我时任班长,魄力却略显不足,常在“问题同学”面前不能雷厉风行。“老鹰”为我打气,“怕什么?拿出正气、胆气来,况且还有我顶着呢。”
我对“老鹰”印象最深的两件事,一是雪中思过,二是高中提前招生考试时他的帮忙。
我那时哥们义气较重,兼与舍友臭味相投,常卧谈至深夜。虽有专人放哨,但也偶尔好马失蹄。很不幸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被“老鹰”一锅端了。次日,我宿舍全体成员一字排开,面对操场旁的宣传板思过,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线。众人姿态各异,但都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天也添乱助兴,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待众“雪人”快成形时,“老鹰”才大发慈悲将我们特赦了。我们都是哭着回宿舍的,肚里却早已灌满师母熬的姜汤了。后来有人告诉我,“老鹰”其实一直在身后不远处相陪着,嘴边的烟早被融雪给浸灭了。这是我们宿舍谁都没有想到的。
能被重点高中提前招生,算是我的造化。考试那天,“老鹰”也去了。最后是体育加试,50米我因起动稍慢,与及格线相差0.1秒。回去的路上,当“老鹰”闻知这一不幸消息时忙叫停车,匆匆朝学校跑去。皮鞋啪啪地拍打在被骄阳烤软的路面上,头发有节律地一上一下甩着。他的经典动作又出现了,一边奔跑一边不断地去扶那快掉下来的眼镜。回来后,“老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安慰我:“还好,我跑……跑得及时,老师还在……我己经……打过招呼了。不然,你的文化成绩再好,怕也……也难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鼻子早酸得不成样子了。
1998年中考,全校就我们“小鹰”班考得最好,“又一批小鹰飞上天了!”“老鹰”夸张地甩着我们的成绩单,如释重负。
我问起“老鹰”现今怎么样了,同学说:“我国庆期间回去时碰见他了,还是闻一多样,不过却多了些老气,‘老鹰’还问起你,在哪里上学呀还好吗有空去他家玩啊什么的……”
唉,这时候我的鼻子又不争气地发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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