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是一个塞外小镇上的乡村医生,他的二十道年轮都是在那里刻下的。
某日黄昏,父亲步行到一个公社,诊治一个患了痢疾的孩子。返程时,日头已在西边的沙丘上打吨了。那时父亲还年轻,就径直向沙摸中那条白线似的小路走去。
沙漠里的路程难分远近,天很快就黑下来了。父亲戴着八百多度的眼镜在黑暗中细细摸索那条仿佛拴着自己性命的白线,可它很快就由实线变成虚线,又渐成虚无。
父亲还高声唱起了几支传颂毛主席的歌。可我猜他一定是声音溜到嘴边,就灰灰的咽了下去,然后只得一路回想着他所能想起来的那个时代所有使人热血沸腾的歌词。寂寞的沙漠之夜,人的声音显得怪怪的。沙漠的夜又是好客的,终究没舍得让父亲走出去。父亲决定和他的红十字药箱一起蹲在沙丘脚下,看月亮晃晃地升起来,又幽幽地落下去。阴凉的风把远处狼的啤声传了过来。那个夜晚,再没有比狼的啤声更让父亲刻骨铭心的了。
月亮沉人大地的怀抱,变成一个历尽万劫与生离死别却又迷迷糊糊的梦魔。睁眼间,太阳已跳上半空,一缕淡蓝的薄烟袅袅地升了起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只惜轻烟正好,日头却不是落日了。”满腹文章的父亲改不了那股书生气,得意地评点着。
烟?好一阵子,父亲才想起了什么,他冲上沙丘,只见五十米开外,两孔砖砌窑洞一侧,几只芦花鸡正从扎篱里伸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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