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人说起潘光旦掣瞿一件轶事。潘先生腿有残疾,在国外访学时,有一次拄着手杖上街,将手杖和礼帽(帽口朝上)放在脚边,打了一会吨。待潘先生一觉醒来,发现礼帽里已盛满零钱。
我把这故事讲给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听,他擅长“画面思维”,将故事的场景放在本埠街头,并用“蒙太奇”的手法给这个故事换了一个结尾:待潘先生一觉醒来,发现礼帽与手杖都不见了。
没过多久,本埠报纸刊载的一则社会新闻,便印证了我朋友的“置换结尾”并非杜撰。本埠乃辛亥首义之地,市中区有“民族”、“民权”、“民生”三路,其交汇处有一尊孙中山大总统头戴礼帽手拄拐杖的铜制塑像。在某个炎热的夏日,总统的手杖被人卸走。
盗走总统的手杖,比顺手拿走教授的礼帽,难度要大得多。报纸没有披露细节,我不知道盗贼如何攀上四米高的基座,又如何强行夺走总统的拐杖。他不认识孙中山?也没听说过辛亥革命?
不过,我敢断言,卸走孙中山手杖的盗贼,绝不认识潘光旦,更不知道潘教授终其一身,都在致力于“优生教育”的研究。潘先生是大学者,孙先生是大总统,两人有相同的目标:提高国民素质,振兴我中华。两位先生的在天之灵,若得知“卸手杖”一事,该作何感慨?
改革开放,国人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口袋里的钱或多或少.与为人之“格”或高或低,似乎并无必然联系。无论要实现多少个“现代化”,最最要紧的是人的“现代化”,是提高国民受教育的程度,提高每一个市民作为“人”的“格”或“度”。
人可以创造风景,也可以杀死风景。就在离孙中山塑像不远的繁华街区,有一长排磁卡电话机,看那些使用电话的都市人,衣着时髦,态度优雅,构成一道别致的都市景观。谁知道“好景不长”,近十部磁卡电话无一幸免,一个个伤痕絮累地吊在那儿,与大马路上那些扭曲的栏杆、无盖的井口一道,向着过往行人无言地诉说着什么。来去匆匆的都市人,能否听得懂它们的语言?
(附记:笔者近日专程去抢仰孙中山塑像,发现孙先生的手杖失而复得,为了防止再次被窃,祠手杖被牢牢地焊在孙先生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