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朝花夕拾》有感

2025-10-19 13:49:26 文题网 阅读:

教初中有20多年了,《朝花夕拾》也翻过好几遍,今年又教初一,案头这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鲁迅散文诗歌全编》,里面不光有《朝花夕拾》,还有《野草》等其他界定为散文的信件、“序”、“记”类文章,更有所有鲁迅写的古体和现代诗,可以更全面地了解鲁迅。

这次我被《朝花夕拾》“后记”结尾中的落款给吸引了——“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一日,写完于广州东堤寓楼之西窗下”,这时鲁迅47岁,太巧合了,我今年也47岁,两个异代同龄的人通过阅读,在交错的时空中会不会产生一些共鸣?

和鲁迅相关的作品和专著我还是读过不少,大约这个落款日期的前半年,鲁迅是在广州,后来就去了上海,在那里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九年,1936年逝世,2010年,怡雅组织还没正式入职的老师们去上海观摩举世瞩目的世博会。期间有半天时间可自由支配,我就拿着一张地图,去了虹口的鲁迅墓和故居还有中共一大会址去瞻仰。

我是个怀旧感很重的人,喜欢去多年前自己呆过的地方,想想这段时间里的人生经历。我玩过摄影,从国产胶片玩到全画幅数码单反。已经记了三十多年的日记,偶尔还会看看若干年前曾经忙过什么。我和以前的同学或朋友都聊过,发觉我这个年龄喜欢怀旧的人并不多,总说当年似乎是老年人的常态。

鲁迅写《朝花夕拾》这十篇文章,时间跨度大约有一年。这一年,正好是他颠沛流离的时期,他在北京为躲避军阀迫害东躲西藏,后来干脆跑到厦门大学,还被排挤到住在图书馆的顶楼。厦门只呆了半年,又出走到广州。在这段时间,鲁迅回顾自己的人生经历,一些难忘的人和事都会涌上心头,诉诸笔端,就形成了我们今天见到的《朝花夕拾》。

《狗·猫·鼠》提狗的地方很少,鲁迅曾经写过一篇杂文《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提倡“痛打落水狗”,对坏人千万不要有仁慈之心。童年鲁迅养过小小的隐鼠,但这篇文章更像是杂文,作者批评像猫那样的人:虚伪、欺凌弱者。

小时候,我家里养过不少狗和猫,狗和猫经常因为误食鼠药而死,看着它们在痛苦中呻吟着死去,是我童年经常经历的事。家里最长寿的是一只老黄狗,命很大,曾经被人用土枪打了一枪,身上扎了几十粒铁砂,周围的皮毛肉都溃烂了,硬是靠着涂了不少庆大霉素好了起来,这是陪伴我童年最长的狗,淘气的我还常想骑在它身上找骑马的感觉。我现在在任何地方见到有敌意的狗靠近我,我都不会害怕,因为我知道,我装作无视它,不做防卫或攻击的动作,它是不会咬我的。这份强装的镇定也许就是小时家里经常养狗的好处吧?

《阿长和<山海经>》中,作者深情回忆了童年时家里的保姆长妈妈,用先抑后扬的手法,写这位朴实的农村妇女给自己带来了童年时最渴望的《山海经》。

这让我想起了我童年时期家里的一个特殊成员——二买爹,他是远房的亲戚,饥荒年代逃难到我们家,被爷爷奶奶收留,一直到死都在我们家,平时地里的农活都是他干,别人都说我们家有个“佣人”。他睡在灶屋,从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应该有间歇性的精神病,发起病来样子很吓人,最后死于胃癌。他没有结婚,也没什么亲戚。他平时对我们很好,但不能很有条理地讲话,别人也难得去听一个“疯子”说话,年幼的我也不例外。家里的相册里有不少照片,但我翻遍了,没有找到一张有他的照片,哪怕是背景,也没有。但二买爹的音容笑貌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我愿意相信有天堂,愿二买爹在那里安好,在人间的我用粗拙的文字来记录一个微如尘芥的生命曾在人间留过的一些痕迹。后来读《呼兰河传》,发现萧红的童年中也有类似的二买爹遭遇的有二伯,不禁感同身受。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应该是《朝花夕拾》中名气最大的文章了。在网上看到一些游客到绍兴游玩发的视频,背景是百草园,然后配上耳熟能详的课文朗读“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我是哑然失笑的,其实每个有童年的孩子都会有玩耍的乐园。

我是1978年出生,住在城郊,家里还有几分自留地种了不少菜。和现在的孩子比,我庆幸自己有快乐的童年,印象中上初中以前是没有什么作业的,寒暑假只要在开学前几天拼命赶一下就行,我现在还记得并排抓着两支笔赶作业的聪明。

童年的我们从夏日的傍晚就开始留意起地面,看有没有小小的洞口,那下面有可能有知了猴。天黑了以后,可以拿着装干电池的手电筒到篱笆和树上去找知了猴,捉到后,把它们放到蚊帐里面。如果睡得够晚,就会亲眼目睹金蝉脱壳的过程,不过,因为正常的进化流程受到人为干扰,脱到一半卡死在壳里的情况非常多。

村边有个不大的长形的水塘,里面有鱼,我们就会揉个面团加点香油去钓鱼, 那种小鲹鱼,在水面上“俶尔远逝,往来翕乎”,鱼钩刚落水,它叼了就跑,是很容易钓上来的,只是活不了多久,除了油炸,并不好吃。人多时,还可以打个坝,用戽桶把水排干,给塘里的鱼来个一网打尽。记得当年特别喜欢看别人清鱼塘,都是好大的鱼,在淤泥里挣扎,会把捉鱼的人甩得一身泥。水里也会有菱角和莲蓬,不过弄到大的要看运气。我那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去拔出香蒲嫩白的根吃,这还是淮扬菜中有名的蒲儿菜。香蒲有像拇指粗细的蒲棒,把它晒干,可以熏蚊子。

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到年龄直接上的一年级,我读完五年级毕业后才知道市区的小学是六年制,和我们用的书都不一样。那时候在学校学习记得不多,就记得玩。女生喜欢跳皮筋,男生就是单纯的追逐打闹,渴了直接跑到水龙头下面灌一嗓子。玩过一阵子水枪,但不久就被学校禁止了。用橡皮筋弹射纸弹,因为危险也被禁止了。那时候学校不知为什么会有一个聋哑人的特殊教室,我们都不敢和他们打交道,一脸凶相。那时候还流行挂在脖子上的电子码表,就像现在体育老师计时用的那种,好多城里同学有,但我没有,家里困难,好在小学生也没什么虚荣心。小学时流行过一阵印花纸,一毛线买一张,吐点唾沫,再用力的按在书本空白处,多按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地揭下来,技术好的话,印花纸上的人物就会完整地转到书上。

我上初一的时候,班级流行过一阵子在课桌上翻麻将牌,在抛起沙包的时候要将四张麻将统一翻转成正、反、侧,女生玩得多。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是在操场的泥地上钓“皮猴”,我至今也不知道那白色的小虫学名是什么,它的洞口很小,要扯很细的草才能戳进去,戳到尽的时候,如果里面感觉到有力量把草往外顶时,你用手一拉,运气好就会钓上来一只“皮猴”,一两厘米长,屁股位置有一个小突起,用草尖去戳,就会原地跳个几厘米高,还会把几只堆到一起打架,玩腻了有男生就会把它扔到女生身上,引起女生尖叫,如果女生去告状,又得到办公室挨班主任一顿训。我那时还会找一串没用的钥匙,到停车的地方去捅自行车的锁眼,有时候碰巧能捅开一把车锁,比捡到到钱还开心。

小孩子的生活怎么离得开吃呢,印象最深刻的是酒心糖巧克力,三毛钱一颗,要攒很久的零花钱,看别的同学吃,馋得不行。有段时间食堂会把早晨没卖完的包子用油炸得金黄,我现在想来都流口水。校门口偶尔会看见捏面人的,不知道面怎么会有那么多种颜色,摊主就像快手刘一样,一会儿就捏出个人物,但我们买得最多的就是糖口哨,便宜,可以吹出声音,吹腻了再把它当糖吃掉。在家里时,有时候门口会有货郎担经过,敲着锣,孩子们最感兴的就是大饼似的麦芽糖,用厚刀片和小锤敲下一块。摊主还不高兴你用钱买,最好是将家里的废品像塑料铜铁之类的拿来换才好。夏天时还会有人用28大杠车,在后座绑一个木箱子,一路吆喝着“赤豆冰棒拿吃啊——”,家长给了钱,我们就会兴奋地跑出门,喊住他,看他打开箱盖,从厚厚的棉絮中拿出冒着冷气的老冰棍,递到手中,吃冰棍的最佳方式是在口中慢慢吮吸,最好不要咬,咬多了头会冰得痛,一直吮到冰棍慢慢变小,甜味儿渐渐变淡,只剩一点儿透明的冰碴子时,再一口全部咬碎,完成一次痛快的冰爽体验。

《藤野先生》中鲁迅回忆了在日本仙台学医时遇到了日本老师藤野严九郎,鲁迅是仙台医专的第一个外国留学生,而且是清国的,这位日本老师没有民族偏见,对他关照有加。虽然最后鲁迅弃医从文,没有走上藤野先生期待的到中国去光大传播新医学的道路,但鲁迅也一直感念这位老师,将他的照片一直挂在自己住处的墙上以志纪念。

我当了很多年的学生,也许是太平庸,印象中没有什么教师对我有长久特别的关照。但我依然对一些老师心怀感念,像小学五年级时的左老师和周老师,虽然我们考差了会挨打,但没有那些巴掌,调皮的我恐怕是考不上县中的。初三时的班主任兼数学教师彭守法老师,他让一个班风和成绩很差的班级慢慢赶上来,他还为我补过课,让我这个数学差生最后发挥出色,考上本校高中。高二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贾凤鸣,也是接了个乱了一个月的文科班,最后把这个班的高考成绩带得差强人意。没有这些老师,就我这个资质一般,家里又没有背景的学生恐怕是上不了大学的。我上大学时,因为做学生干部耽误了时间,再加上成绩不好,被撤了生活副班长的职务,情绪十分低落,辅导员张爱凤老师给我特别布置了一个任务,让我去读经典书籍,写读书笔记给她看。我后来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这是让我用积极的方式来进行心理调节。我觉得现在我会写这个读书公众号,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当年张老师的影响。每个人的成长都是离不开老师的付出的,你的人生能遇到深刻影响你的老师,那是你的福气。

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再读《朝花夕拾》,感慨颇多。“理性的批判”也许我理解得不够到位,但引发了我“温馨的回忆”也是非常愉悦的体验。

2025年9月14日

标签:有感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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