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扇窗等着我打开,然后有光透进来。
——王小波
那是祖母故居的窗,窗外是无尽的杉木,沙土,永远湛蓝的天。
可惜那窗太旧了,旧得只剩窗框,没有纱窗,伸出手便是明晃晃的整个世界。祖母不叫我靠近它,因为危险。于是,小小的窗在我眼里,有如祖母脸上那道深深地皱纹,是未知,也是隔膜。然而,规则不错,但人的希望从未被此扼制。我不只一次地靠近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小头—阳光、鸟鸣、清凉的风,原来这就是世界。
那时,窗懂我,我不懂窗。窗懂我的憧憬,我却不懂窗的峻历。
那是哈利法塔126层的窗,窗外是浮云,太阳,一整个忙碌的城市。
在游客的喧嚷中,被我踩在脚下的城市显得如此宁静—永不止息的高楼、车道,凝成点,连成线,结成圈。人群蒸发般消失,无影无踪,车辆也缩成一条光线,匆忙地穿梭于今天与明天。人类竟如此渺小,淹没在楼海里,灯潮里,努力地欲从平庸里泛起一丝波澜。然而我们还在挣扎,在五光十色的垃圾里翻涌,抄袭着昨天。
那时,窗懂我,我不懂窗。窗懂我的迷茫,我不懂窗的尖酸。
那是我现在栖身一隅的窗,窗外一排居民楼,将我与整个世界断绝。
我向外看,原来每一处居所都有窗,每一个窗都是一段生活。我的目光聚焦于其中一个窗,窗里装了一盏台灯,一摞书本,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人。我留意那个窗已非一日两日了,不分昼夜,无论寒暑,那个身影总以惊人的毅力,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执笔的雕像。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这种决心是为期望之深?为责任之重?还是为了在这个浮躁的世界中,永不服输的英雄梦想?我点起灯,拉开窗,拥抱晚风,黑夜在我笔尖奔跑,灯光刺破畏惧,我要大声呼喊:这是我的夜,这是我的生命,这是我的理想与远方!我不知道他是否见到我,但我见到他,见到他高尚的灵魂。这是夜与夜的狂舞,是心与心的传递,是梦与梦的力量!
此时,窗懂我,我也懂窗。窗懂我的进取,我懂窗的博大。
目光之所及并非世界,窗外的万物依然生长。我以窗为知己,在黎明降临前,不相信世界就是这样。在一千种可能之外打开窗,看大地,看朝阳,看希望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