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这城市的陌生,生活了多年了,还是没有把它真正的当作家乡,所以我唯有努力地承受着。
在路边,繁杂的吆喝声,一顶鲜绿的草帽静静地躺在店中,我瞥过了他,可是他却触动了我的回忆,眼前蓦的模糊。翠绿的群山,陡峭的山壁,嶙峋的怪石,夹杂着数米宽的黄土小路,还有一个少年。
那是十岁时的故乡,那是十岁时的我。
8岁的小A就和我在山村中打闹,如此小而贫穷的山村中他是我唯一的玩伴。我们经常爬山,我总是可以落他一大截,趁他不注意时躲在怪石或者森林中,让他着急一阵子,然后我才会畅快的出来,再数落他一番。他也总是在那儿嘿嘿地笑,少有的驳我两句。两个人便一起的又在山间奔跑,我不知道那时的感觉会是那么幸福,还是因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有一点是一定的,这是我和小A一贯的生活方式。
对了,还有读书,山村里面曾经有一家学堂,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每次上课时发下几张写满字的黄中带黑的纸,当时我和小A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一同上课的还有邻村来的几个小孩,年纪便和我们相仿,性格也一样顽劣。而那个老者呢,上课总是拿一根削的很光滑的干竹棒作教鞭(教鞭这个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时不时的敲旁边的门板几下,然后又会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三三两两的写几个字,就这发给我们的纸,滔滔不绝地讲些什么。而我们自然是野惯了,砖头凳子怎么会挨得下我们的屁股,趁他讲课时偷偷的把纸撕碎了到处乱丢不说,有时就直接趁他转身写字时溜出了那个茅草屋。每次事情被告发我都推到倒霉的小A身上。
日子就是这样循环往复,我原以为会这样过完一生,倒也自在。
突然有一天,爸就把我叫到他跟前,说:“你这娃儿整天就知道玩,长大了会和我们一样没出息……”又是这番陈词老调,倒也不怪他们,只是那天他特别严肃,到最后说,你姑姑要我把你送到城里去,她供你读书。
晴天霹雳,这是对于这句话的最好的修饰。
我开始埋怨了,反抗了,死活不肯离开村子半步,别的倒也没什么,但小A呢,想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态度就变得无比的强硬,知道妈把家里养了三年的那头母猪给杀了,我怕了,我们要靠它和另一头公猪产小猪崽活的呀!然后我妥协了。之后事情都变得顺利起来,猪肉我也吃到了,但味道总觉得是苦的,妈给我做了好几件新衣裳,只是我好久都没见到小A了,心中总觉得要和他道别,但他没有现身,一直到我走的那天。
那是一个天空明丽的早晨,背上背包,看着劳累的父母,心中宛如刀割般痛,然后我转身了,一个字也没说,走了,我怕说了会忍不住悲伤。第一座山过去了,然后第二座……第四座时,小A总算在背后叫住了我,那是已经是傍晚了,他给了我一顶青色的草帽,是用那种野地里的草编出来的。我接了过来,但却感觉非常的沉重,我想说话了,因为悲伤已经汹涌而出,但是喉咙好像被卡住了。小A马上转身走了,他说天黑了不快点走会迷路。夕阳下小A的身影被拉的好长,几次眨眼便不见了,但是我心里坚定了,以后可以的话我还要把小A也接过去。等我平复下来以后,就往山下走了,走下山就是对我的故乡的正式阔别了。一切美好,天真,我的自由人生,便在这儿划一段落,然后有了新的起点。
可是事情没有结束,草帽被时光褪去了颜色,消去了痕迹,然后彻底的吞噬。后来父母也来了,我便和他们同住,不经意间听到他们谈论小A,我偷偷的听了。原来,当年姑姑他们看好的是小A,认为他的人聪慧且淳朴,想把他接走的,谁知他却倔强的很,死命的不肯走,然后还要姑姑他们把我接走……再然后的事情我便经历过了。那时候我感觉世界黑暗了,光明在小A那儿,我却无力追寻,好久好久,我都没有恢复,草帽早已不知去向,我没事就躲在房间里偷偷地抹眼泪。
对于我来说,小A就像是晨光熹微中的一朵花,还未开放,就把自己折断了,然后把花蕾送给了我这根野草,把茎干给我遮风挡雨,让我领略到了人间四月天的温暖和晴明,然后得以享受阳光,他只能在阴暗晦涩的泥土中腐烂滋生。这是我的忏悔,可是忏悔却找不到他。
画面重回现实,我静静的走了过去买下了草帽,戴在了头上,仿佛我又回到了山村,仿佛小A又会突然到我身边。不,他一直都在,在陪伴我,给予我一生中最和煦的暖阳,作为我一生中责躬自省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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