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校园,到处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我确认了两遍门旁的班牌号,身后的妈妈准备继续跟着我走进教室,身形高大的她伸手挡住了妈妈:“自己的事,让孩子自己做。”我回过头,看到陆续前来的家长被她微笑示意挡在了教室外。
前黑板写着很大的字:“亲爱的孩子,游戏开始啦!”诱惑着我们细细地看,末了才发现是“开学须知”,我心里猜度,能把我们的心理抓得这样准,班主任蛮老到。后黑板正中央是几个大大的正楷字——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正在分版块板示开学各项任务供大家认领。字,写得又大又快又稳,与她的身形配套。
班上座位逐渐填满,大多数任务也被签署了各色的名字。她走到台前,三声击掌示意全体安静,“拍卖”空缺处。“组织·领导”的任务无人认领,在她的倒数中全班寂静无声。我至今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在最后一秒噌的站起来,当时我对上她缓缓扫过全班的眼神,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站起来了,而且,站了三年。随即认领了“负责人”的几个同学到了走廊上,她干脆利落地说了具体任务,让我们复述确认后,她郑重地说:“大家都叫我‘老杨’,合作愉快。”她逐一同我们握手。我茫然又快速地握住她的手,默了好一阵神才意识到,这是给了我们多大的信任和期待啊,怎么着都得站好自己的岗,尽到自己的职责。
在老杨的信任和期待的裹挟中,我扬言要当“班长”,而且,真成了班长。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当众讲话,特别是走上讲台进行管理。这一点对“班长”来说,是一大禁忌。老杨在我的家校联系本上写道:“航是个好孩子,但老杨希望她是个好战士。”我突然就觉得,应该像一个战士那样冲锋陷阵,别无选择。
在这样的左冲右突中,班长的岗位,让我成长得很快。
身为班长,我总有着别人没有的权利,但我也有着别人没有的责任。我需要量化每日总结,必须“今日事今日毕”,繁琐的数据录入有时要忙到半夜;我需要定期写总结报告,力求敏锐地发现班级存在的问题,还要细致地挖掘正能量;我需要在各项活动前组织预案,在活动中协调人手,监管各项目推进……我常常觉得烦躁,也想要偷偷懒,但责任使然,又不自觉地绷紧了弦,继续“战斗”。
我知道,班长的岗位需要我严肃、泼辣,“做事不留情面”,“得罪”人,是少不了的。我又很想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大家都是同学,我需要友善对待。我原想着我退一步,他们也能退一步。事实却是,我退一步,大家进一丈。我不知道这两者间怎样转换,所以总是寂寞独行。却也是这样的寂寞,让我不自觉地自省,学会了与自己做朋友,在与自己的对话中找到了自己的快乐,我渐渐认同了老杨的话:人生是自己的,不强求,不迎合,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是内心真正强大的人。
进入九年级,升学择校的无形压力也会让强大的人失控。那时我成绩慢慢下滑,妈妈性子急,总是在我耳边念念叨叨,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彼此压抑着不满。终于在一次考试失利后,爆了。家里的低气压让人郁闷。老杨说,凡是能说出来的事,都能摊开来解决。我决定写给老杨看。一笔一画一词一句的个人小结,宣泄,倾诉,思考,我冷静下来了。老杨的回复看得我泪流满面:“我们爱你,一直如此,即使你让我们生气。”我说不清那种感受,只觉得老杨于我来说,不再是老师和班主任,更是我的摆渡人。
和老杨相处的时间,让我细腻,变得审慎,读懂了信任和责任,读懂了沟通的重要性。初中这三年,有我自己都为之惊喜的认知,有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改变,历练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然,不容易,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