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看着屋外飞雪,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裹了裹毛毯,在灯下面欲昏昏睡去。
“梦醒君归兮,
空流泪。
魂忽来去兮,
君不回。
折梅欲问君归期,
香魂一缕不复还。
悲。”
······
寒生惊醒,梦里飘着一支悲歌,幽幽入耳,声音却是柔和动听的,不过,却是夹杂着几丝悲痛,直直的钻进寒生的心里,钻心的疼着。
寒生披衣坐起,这季节,雪层深厚,冰冻三尺。寒生推开门,一阵飞雪卷入屋内,迷乱了双眼。
远远地看见一处红,倒在白雪中格外刺眼,寒生匆匆走过去,见是一个红衣少女倒在雪地里,呼吸微弱。
寒生犹豫了一下,便抱起少女,走进屋内。
少女全身冰冷,已经失去了知觉,寒生生起了火炉,屋内越来越暖和,少女的身体也渐渐温热起来。
“寒生···”微弱的声音响起。
正在倒水的寒生听到有人说话,连忙转身走到床边。
“寒生,你是寒生吗?”
“你认识我?”
“熙红···熙红···”
“熙红是?”
“佳期如梦空流露,
唯有红熙香消处。
雪落无人入梦来。
一曲梅调无复还。”
“这首诗···好生熟悉。”
“去你该去的地方,见你···该见的人······”
一缕红光乍现,少女顿时消失,只留下了一方手帕。
寒生呆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来,仔细摊开手帕瞧着,是一幅飞雪傲梅图,
落款便是少女刚刚吟诵的那首诗。
这事儿颇为蹊跷,寒生耸耸肩,把帕子收到袖子里,卧榻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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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走在小径深处,好个明媚的日子,日光映射白雪,小径的深处,一曲清歌传来。
“君问此花何时开,
伊人不语,
君为此花来。
遥知飞雪空流转,
梅放香徊,
君为伊人采。
佳期如梦空流露,
唯有红熙香消处。
······
······”
“雪落无人入梦来,
一曲梅调无复还。”
远远地,一棵梅树迎雪绽放,风吹来,红梅花瓣随风飘散,树下,一个红衣女子,目波回转,纤纤玉指在琴上拂动,口中吟唱着一支动人的曲调。
“熙红···我明白了。”寒生从梦中回醒,紧握手帕,不肯松开。
次日,阳光大好,雪渐渐地化了,寒生徒步上山,这些日子的梦魇折磨得寒生太疲惫,可还是记起了曾经的往事。说是曾经,寒生现在不过才是二十岁的年纪,可是,却激起了一段未了的尘缘。
这座山名为寒岐山,山上有一片梅林,每到寒冬时节,满山绽放的全是妖娆的红梅。此季,便会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款款的从云间降落在这片梅花林里,这个少年,就是寒岐山的山神,便是寒生的前世。
少年的眉间是不可言喻的刚毅,眉心处有一点淡淡的红印,像是朱砂点落,好似一片梅花瓣无意间飘落在了额头处,煞是好看。
每逢飞雪时刻,少年便手执玉笛,吹着无人知晓的曲子。在这片梅花林里一吹就是一整天。那树下翩然的身姿,白衣飘扬的模样,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直到她的出现。
她是熙红,人如其名,似火的容颜腾烧着这漫漫雪季,她步履妖娆,轻舞飞扬的出现在寒生面前,寒生刹那间愣住,他知道,他的曲子竟引出了花灵。
熙红是花灵,不过不是被曲子吸引的,而是被寒生吸引的。
熙红轻轻一福,柔声道:“熙红仰慕山神多日,不知可否献上一支舞。”
寒生还没回过神,熙红便已跳上了梅花枝头。
寒生笑了笑,把玉笛放在了唇边,一支悠扬的仙曲乍响,与花灵的舞姿相融合,天衣无缝。
熙红舞动着衣袖,红的似火,又如流水般一下一下的浮动着。
都转说花灵是冷漠的,连上古之神都很难遇见,即便是遇见,也被有任何交集。
花灵不是人,不是神,更不是妖。它们是灵物,是生物之魂,不停地穿梭在人世间,不入万物的轮回。
而熙红偏偏不同,她爱上了寒生,可是,花灵是不能拥有爱情的,一旦爱上,便会万劫不复。
熙红太过迷乱,她躲在梅林里,每日见到寒生降临在山间,又翩然离开,她心动了,她觉得,纵然拥有不入轮回的生命,拥有至上的灵气,也不及寒生的一个回眸。
这一日,熙红终于出现,连寒生都为之一震,寒生的心刹那间被熙红牵动,
莫名的被打乱。熙红还在飞舞着,和着乐曲,穿梭在梅花深处,时而婉转,时而奔腾,一招
一式,一起一落,像是梅花飘零飞舞,伴随着风旋动着,幽幽的透着香气。笛声落幕,熙红断舞,竟启口轻唱着:
“君问此花何时开,
伊人不语,
君为此花来。
遥知飞雪空流转,
梅放香徊,
君为伊人采。
佳期如梦空流露,
唯有红熙香消处。
······
······”
“雪落无人入梦来,
一曲梅调无复还。”
······
······
莺语婉转,字字透露着少女的情怀,寒生明白了,这花灵,竟是爱上了自己。
“不可以。”寒生说“你会万劫不复的。”
“我早已知道,可是我不怕。”熙红望着寒生,肯定的说道。
上前一步,朱唇轻落,透着梅花香气的身姿,轻靠在了寒生的怀中,迎上去的,是一个透着深深爱意的吻。寒生手中的玉笛滑落在了雪地上,碎成两段,透着盈盈的光辉。
不再忍耐,寒生也是狠下了心,见到熙红第一眼,便有说不出的感觉,是爱吧。双手抱起熙红,大踏步的离开,走进了梅林深处,暗暗地消失在了花海里。他知道,他不能后悔了,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寒生想。也许他也早就爱上了她,也说不定。
红烛消燃,幔帐轻落,古色古香的室内,充斥着迷乱的暧昧,这一刻,他们都只是享受美好凡人而已。身姿随着烛影摇晃,隐约中透着活色生香,是他们爱情的升华。缠绕谴绢的身姿黯然,汗水夹杂的芳香轻袭着,无怨无悔。发丝凌乱在额前,寒生轻轻地替熙红别到耳后,熙红轻轻地靠着寒生,目光流转,千娇百媚。
“寒生,其实我忘记告诉你了。”熙红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寒生看向佳人笑着。
“我们···很快就会受到惩罚的,你后悔么?”熙红抬起头,望向寒生。
“无怨无悔。这空空洞洞的神仙日子,我实在是厌倦了。”寒生抚着她的脸。
“可是,若我们无法再相见了呢?”
“我会去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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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的过着,这些时日里,日夜笙歌,他奏、她唱。如此,二人相依相偎,便足矣。
好景不长,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熙红!你可知错么?”一个红发女子凌厉的喊着。
“我没错!到底要我说多少遍?爱上寒生,就是要我死,我也情愿!”熙红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周身透着微微的红光,她知道,她命不久矣,只是她觉得,对不起寒生。
红光越来越亮,刺红了半边天。寒岐山的梅花一夜间绽放的分外绚丽,又在一夜间凋零。山脚下的老人们都说这是花灵的陨落带来的异象,可保一方平安。
熙红去了,一个美好的花灵陨去,给寒生带来了无尽的孤独。
寒生的黑发一夜之间也变得煞白,并慢慢老去,这是惩戒,昔日那个翩翩的白衣少年,竟成了一个老者。
他不再是山神,没有了灵力的庇佑,瞬间苍老无依。
众神对寒生用了诅咒,让他五百年之后才得轮回转世的机会,并且永世不得修炼成仙。
寒生默默地在忘川河畔守了五百年,他没有等到熙红。连熬汤的孟婆都说:“何苦呢?”寒生只是笑笑:“缘起缘灭,只在一个情字。”
终于,寒生得以轮回,这一世,他依然是寒生,只是再没有了任何前世的记忆。一个人在寒岐山下生活着。也是那日起,夜夜梦得红衣少女在山间起舞笙歌。
寒生笑着踏上了山路,伸手抚过梅花枝干,他想起来了一切,他来寻她了。
这时候的寒岐山,逢得初春,满是生气。寒生背着草筐坐在梅树下,双目紧闭,一只玉笛拿起,放在唇边奏响,曲调悠扬。
“你是谁?吹得可真好听!”一个宛若银铃的声音响起。
笛声骤然停止,睁开眼,看见了一个面带红光的豆蔻少女。
红色的罗裙分外熟悉,从内到外散着青春的气息,笑颜如花的看着寒生。
“我叫寒生,我吹的曲子你可曾听过?”
“没有。我每日都到这山上来,可从没见过你。”
“我在山下居住,可不常来。”
“怪不得呢。寒生···名字可也好听,我叫熙红!”
少女笑着,眉眼似月,乌黑的发散落在背后,随意的挽着发髻,多了一份妩媚。
熙红。寒生心里唤着,多日不解的梦魇,一一解开。
“红儿!回家了!”远处传来一位老汉的声音。
“知道啦!”少女回喊着:“我爹爹叫我了,日后,你可还到这山上来玩儿么?”
“嗯,会的吧。”寒生起身,望向远处的山尖。
“上次在山中寻得了这个,可是姑娘落下的。”寒生说着掏出了帕子。
“呀!正是我丢的。多谢了。我可是寻它多日了。”少女高兴地笑着“这个,便赠予寒生公子吧!”说完便娇羞的跑开了。
“熙红······”寒生握紧帕子,笑着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笑的那般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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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寒岐山的梅花开了又谢。寒生和熙红早已不在,可他们的故事还在延续着。又会有哪个如寒生般的少年,牵动着哪个如熙红般的花灵呢?轮回千遍,爱不转。
君采此花花不语,
佳人轻笑踏歌来。
遥知梅落不是雪,
夜夜思君君不来。
周而复始千百遍,
只为寻得一人开。
寒梅曲终人未散,
寒笑笙歌熙红探。
空留美目千百回,
化作情丝绕谴眷。
我心匪石亦匪席,
前缘虽断情不散。
相思无量渡霜华,
为君一人空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