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余暇,拿出幼年时代与伙伴们的合影来翻看,不料竟勾起我无限的回忆与深思。我拿着两张照片对比地看一个人。右手那张,是二年级时摄的,那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多么夭真、活泼呀!再看看左手这张全班同学的小学毕业照,呜呼!虽然那张脸还是那样俊美,但神情与幼年时代已经截然不同了。特别是那双大眼睛,闪着一种冷冷的幽光,还有那两片薄薄的嘴唇,线条分明地向下撇成“八”形,俨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或者在嘲弄着什么。这个可怜的畸形儿!五年级第二学期的某日早晨,我刚跨进教室的门,同学们就向我报告了一件特号新闻:我们班上的洒水壶里装了满满一壶的尿,教室的后面还撒了不少。我连忙跑去观看保护得挺好的“现场”,果真不假。
大家议论纷纷,都对那不知名的“罪犯”大为不满。事情的真相很快大白了,下午上课的时候,班主任对我们说:“张明、李兵、王峰这几位同学昨天傍晚虽然也参与了‘撒尿事件’,但最先提议并参与了这件坏事的却是我们班上的另一个同学。”啊!大家面面相觑,试图要发现那个“主犯”,但终于都失望了,没有一个人的神情是惊慌的,像“主犯”的样子。有人悄悄对我说:“喂,告诉你,主犯是他。”“谁?”“我们的大—队—长!”她故意把大队长三个字拖得长长的。哎呀i又是一个意想不到。升入五年级以来,我发觉他在变,但没想到他会变得这样快、这么坏。现在想想,我对他的怜惜倒超过了气愤。
他当时的精神一定是一十分空虚的,为了寻求刺激,干出那样的事完全有可能,也许这件事里还包含着报复性质呢。老师对他的态度挺不好。一节数学课上,他思想开了小差。老师突然叫他回答问题,他站起来,一下愣住了。数学老师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积蓄了很久的话全部倒了出来:“你的脑子实在不灵,跟XX比差得远哪!将来准成不了器!”对于一向自尊心很强的他来说,这几句话是刺心的了。但他的脸不再涨得通红,只留着那么一小片的红晕。隔不久,他把一个同学打得面红耳青。数学老师又一次当着大家的面,三下五除二撕下了他的大队长标志,又两下子扯下他的红领巾,统统扔到地下。
然后从抽屉里抓出他的书包,“啪”的一声抛出教室,接着用力地把他推出了教室,门随即在他的身后“砰”地关上了。透过窗户,我看见他的嘴唇痉挛了一下,接着用力向下一撇,眼里出现了一种可怕的光。他从地上轻巧地捡起书包,用力向背上一摔,迈着轻浮的脚步走了。是谁,是什么,使他变得如此冷漠?自从老师扯下他的红领巾、把他的大队长标志撕掉以后,他的变化更大了。那曾经唱过“我们的生活多么幸福……”的嗓子,现在却唱起了“阿巴拉古……”下课唱,上课也唱。上课不但唱歌,还讲俏皮话,或者一个人嘀嘀咕咕。但奇怪的是,老师却对他的行为不闻不问了。
是怕再伤他的心,还是把他当成废品扔了?他在这段时间里,外表似乎更加冷漠,但他的心止在大量地流血。他渴望得到爱,得到温暖。学校的老师没有给他爱,家里给的也不多,他只好向记忆索取了。在老师教《给徐特立同志的一封信》这篇课文时,他小声地把“徐特立”改念成“郝又X"o郝xX是我们过去的班主任,对他要求很严,但不冷酷。可怜的畸形儿,他畸形的原因何在呢?他的童年是那样美丽,越长大却越退步了。为什么?这一切当然跟他的虚荣心、性格脆弱有关,但教育者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我的目光又落到照片上,落到他的身上,落到同学们的身上。这个集体曾经是多么好啊!如今,他一定生活在一个温暖的集体里,他的畸形的性格想必已经得到矫正,他一定正在健康地成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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