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包裹

2024-09-12 13:06:49 文题网 阅读:

    在我的脑海里,经常浮现着一个特别包裹。它是从台湾省经过美国寄来的,曾经牵动过我们全家人的心。
    前年中秋的一天中午,我从学校放学回家,见到爸爸正在房间里拆包裹。看样子,是刚从邮局里领来的。长方体的一块,有中型收音机那么大,外面钉着木板箱,寄件人的地点是:“台湾省台北市第x中学”。我惊喜地问:“爸爸,这是姑妈寄来的?是收音机吧?”我早就盼着买台收音机了。我正想上去帮忙,哪知道爸爸一听到我的声音,双手忽然颤抖了一下,连忙侧过脸去,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手帕湿滚媲,不知是泪还是汗。爸爸转过脸来,看了看我,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脸色阴沉沉的。他厉声地对我说:“你小孩子横得什么?饭凉了,快到灶间去吃中饭吧!”
    我见到这种情形,就到灶间吃饭去。妈妈昨天到亲戚家去了,我就独个儿在灶间吃饭。吃着,吃着,七年前发生的一件往事又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映现……
    那时候,我才七岁。一天,几个戴红袖章的人突然闯进我家,搜查了爸爸的信件。带走了一小包我姑妈从台湾寄来的红豆。据说,这包红豆不仅是我姑妈“人还在,心不死”的证据,而且是我爸爸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铁证。那时候我还没有读过“红豆生南国……”这首唐诗,不知道红豆又名“相思豆”,所以,心里乱猜着:这包“红豆”大概是什么毒品,或者是炸药吧?不然的话,怎么会成为爸爸的罪证呢?当天晚上,爸爸被关押起来了。第二天,他被挂上“牛鬼蛇神”的黑牌子。在全公社“反复辟”大会上挨批斗。几天后,爸爸被开除出教师队伍。此后,爸爸被管制劳动,他再也不敢与姑妈通信了。粉碎“四人帮”后,爸爸才得到平反,恢复了工作。几年来,姑妈通过美国寄来过三次信,但爸爸还没有回过一次信。有一次,爸爸听说姑妈生病了,想写回信,被妈妈发现了。妈妈大吵了一阵说:“黑关系的苦头还吃不够?你还张口讨黄连——自找苦吃!”已写了一半的信纸被妈妈扔进炉火里。望着那些像灰蝴蝶飞舞着的纸灰,爸爸的眼眶里湿润了。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的双眼也滴下了晶莹的泪珠……
    “小翔,你爸爸呢?”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哦,妈妈从舅舅家回来了。我这才发觉,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我回答说:“一定到公社里汇报去了。”因为以往每收到姑妈的邮件,爸爸就主动地到公社去汇报。妈妈听了,问:“台湾姑妈又寄来什么东西了?”我回答说:“嗯,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放在房间里。”
    我和妈妈一起到房间里去,已拆开的包裹还放在桌子上。妈妈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看了一眼,不禁“啊”了一声,脸色忽然苍白了。我走近一瞧,也发呆了。原来这是台湾表兄寄来的一个骨灰盒。是咖啡色的,正面画着两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左边侧面嵌着一小块玻璃,里面贴着姑妈的一张半身照片:她满头白发,脸上刻着密密的皱纹;眼眶深深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含着思念亲人的泪花;嘴巴微张着,好像要跟我们说说心里话;胸前别着“台北第x中学”的校徽。桌子上还放着表兄寄来的一封信,信上写着:
    “舅舅: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母亲已于一个月前病逝了。母亲活着的时候,日夜思念你们,盼望着祖国统一,早日和亲人团聚。盼了一年又一年,盼了三十多个春秋。临死时,姆亲嘱咐我们:一定要把她的骨灰埋葬在故乡的泥土里。听说大陆上现在的政策变好了,我们把母亲的骨灰寄上,请舅舅代我们办这件事,让母亲在祖国大陆的怀抱里安息……”
    看着这封信,妈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湿了信纸。
    这时候,爸爸回来了,他身后还跟来了公社王书记和大队支书。他们的态度和蔼可亲,脸上显示出悲哀的表情。他们是代表公社、大队来慰问我们的,还为安放姑妈的骨灰盒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坟地。临走时,王书记还对爸爸说:“祖国统一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如果你的外甥们愿意来,我们欢迎他们来故乡探亲,来看看祖国大陆的新貌吧!”爸爸和妈妈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他们决定先给表兄写封回信,叫他们争取到祖国大陆来看看。妈妈连忙去拿信纸和信封,对爸爸说:“你赶快写吧!今后,我再也不会把你写的信烧掉!”
    现在,姑妈的骨灰盒已安放在雁荡山下的泥土里。今年植树节,我和爸爸还在姑妈坟墓旁栽了梧桐树。等到祖国统一的时候,我还要陪表兄到雁荡山去扫墓。那时候,我们在墓旁,也许能听到姑妈在地下的笑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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