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分科治学的技术化社会,在这个文学被边缘化的福布斯时代,你很难将“诗歌”与“金融”联系在一起。而我手头这本20万字的诗集《故乡的小河》,却是真真切切出自一位金融学教授之手。金融学是赚钱的艺术,它的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并没有诗歌的窗子;而叶永刚这位教授诗人在没有窗户的墙上/开窗/看没有看过的/花儿/开放/听没有听过的/乌,L/歌唱任凭那条魂牵梦萦的小河,荡着乡愁吟着归情,在诗性与理思之间流淌。
从诗经的《河广》开始,用汉语言书写的关于思乡的诗便与河结缘,也许是上善若水,也许是柔情似水,河水成为最典型的思乡意象。对于叶永刚来说,那是大别山麓下叶湾前一条真实的河,那是一条比长江更宽更长更远的永恒的河,那是一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想起的河。西晋时,吴人陆机、张翰羁旅为宦,在洛水边思念吴江,思念江中妒鱼,思念江畔鹤鸣。楚人叶永刚路咖思乡,撷长江浪花掬东湖碧波,剪黄鹤楼顶的白云,采路伽山脚的墨石.融为一万五千行诗句,献给故乡,献给故乡的小河。
老子说,反者道之动。这里的“反”既是背反之反,又是回返之返。人生在世难免有功名之念,于是想要“出家”(离家出走);而在他离家的那一刻,归与之情便宿命般地铸成。前者为“反”,后者为“返”:看似反身远去,实则是在返乡的途中。故乡/我又回来了/我又回到了你/青青的苹地/我又回到了你温馨的怀艳为何要“返”?或者说为何要思乡?故乡是我们的起点也是我们的归
宿,故乡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个战场也是我们人生最后一片绿地,故乡为我们织着诗的梦织着记忆的锦我在黑夜的田野/捧住/一支荧火虫/放进我的小崖/让他在我的眼前和记忆之中/一闪一闪/从此连我的睡梦/也不再黑暗故乡给了我生命,给了我黑暗中的光亮,给了我对黑暗与光亮的思考。只有在故乡,只有在返回故乡的途中,我们才能安静地思考存在的意义。所以,李白这位好动的游子才要将他的思乡之作命名为《静夜思》。
诗人思于故乡的静夜,诗人思于返乡的诗径。有一首唱故乡的歌,先是用一连串的“弯弯”描画并赞美故乡,最后却突兀地将温柔如水的“弯弯”变成怨责甚至批判家乡的工具。这种转换,典型地表现出现代人身份定位的困难,表现出现代性与文学性的内在冲突和紧张。就叶永刚教授的专业领域以及他在这一领域的成功而言,诗人似乎更有理由完成从“思乡者”到“批判者”的转换。然而,在返乡的诗径中,诗人执著于最为原初的身份定位。在调侃式地描摹了自己与专业相关的各种身份之后,诗人义无反顾地说“那不是我”。我是谁?那个曾经/赶着牛群/在一望无边的田好上/软放着/并在长着枯草的地方/燃放着野火的/那才是我我从哪里来?我属于谁?我来自故乡的小河我属于那个神秘的黎明/我从故乡村前的那条小河边/走过来的那英名其妙的一瞬
诗人的这种角色定位和身份认同,是个体对生命和存在的独特感受以及对这种感受的个性化言说。在情感和心理的层面,当然有思乡、怀土,有栖息、慰藉;而在形而上层面,则可视为文学性对现代性的超越,视为永恒之诗性对具体时空中之功利性的胜利。
诗人的这种执著和本真恰恰是源自故乡的小河。诗集中有一组很另类的“牧歌”,没有短笛牧童也没有风吹草低,在屠刀下/依然/望着这个世界/充满着/无限的依恋—这是怎样的《牛眼》!我庄严地/抬起头来/用喷着烈火的双眼/凝视/然后/迈开/凛然的双腿/兜圈/其实/兜圈/不说是一种较量/起码也是一种试探—这是《大水枯》的刚烈与狡黯;黑夜追赶着我/我追赶着太阳—这是《晚霞》中的牛或者牧牛人……故乡给了我牛一样的脾气和智慧,也给了我牛一样的重负和磨难。诗人并不讳言苦难,并不讳言他在故乡所遭遇的贫穷、挫折甚至冤屈。但是,诗人永远不会责怪故乡!在诗的意义上,故乡是圣洁的,故乡是神性的。
就诗歌创作而言,金融学家的职业生涯给了叶永刚教授两大优长。一是“他者目光”,站在文学圈外看文学,也许更能体悟文学的别材别趣。二是“无法之法”,少一些原理、技法之类的束缚,也许会获得更大的书写空间和创作自由。读叶永刚的诗,常常会感觉到刘姆“为情造文”的真诚和钟嵘“寓目则书”的真率,感觉到一种近乎原生形态的真景物真感情。在返乡的路途中,在故乡的小河、小路和小村,我们领略到清彻、悠长和旷远。这大概就是静安先生所感叹的“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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