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生命的旅程中,中学时期是个关键阶段,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终生的基本生活态度和思想情操的主脉。我已年近七旬,愈老愈对上述一点认识越明晰,并且愈老愈感幸运,我的六年中学生活是在师大附中度过的。还需说清的是,从1939年到1945年这六年也是我一生中最不幸的时期,因为当时的北平正处在日本军国主义的残酷统治下,人民过着亡国奴的生活,随时会被日本宪兵抓走,精神十分压抑而且食不果腹。但是就在这种国难当头,忍辱负重的情况下,师大附中的优良校风和传统没有丢失,而是在艰难的环境中依然焕发出坚毅的、茁壮的生命力。
我认为附中的优良校风和传统主要有两点,一是对于学业的勤奋和严谨,二是尊师爱生、热爱附中。
怎样对待学业,一方面是教师的授课态度,另一方面是学生的学习态度。这六年里教过我的教师没有一位不是备课认真、批改作业及时并细致,上下课分秒不差地遵守时间的。记得英语教师阎伯铭先生有一句口头禅,“没错儿”。他的讲解、翻译以及发音确实是没有一点毛病,而且简练、生动。这足以代表教师们对备课、讲课的认真和严谨。也有过两位教师对待课程不够认真,但一学期下来,就不见了。也许和其他绝大多数教师相比,他们自觉惭愧,也许被校方解聘。另外教师们从来不为私事请假,偶尔某位教师生病请次假,我们学生们则感喜出望外,可以轻松两小时。当时的情况是,不少中学,教师请假或学校停课是常有的事,那时人民饥寒交迫,尤其在1942年左右要吃以米糠、鼓子、豆饼等为主的混合面,这样也就不宜深责这些学校和教师。从学生方面说,都能上课专心听讲,及时交作业,考试遵守纪律,对待功课每个学生都是严肃认真的。也有个别学生学习不认真,但一学期或一年下来就都转到其他学校了,混在附中是行不通的。记得我班的惟一的一次违犯考试纪律的事。一位同学在考地理前,在手心上绘了全国省份图,考试时被查出,第二天便在全校布告牌上,公布了姓名并给予记大过一次的处分。
老师们授课育人的认真精神,时时刻刻感动着每个学生,学生们见到老师远远地就毕恭毕敬地鞠个大躬。有的学生得了病,家贫,老师给介绍医生,免收诊费;我和几位同学喜欢武术锻炼,刘志刚老师,当时有名的形意拳师,课后每周两次教我们刀、枪或对练,不但没有交过学费,而且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一点礼物也没有送过。一位同学接近地下共产党,在班上贴出进步壁报,训育主任王惠德老师,不但没有向日本人打小报告,甚至没有严厉训责,只是善意地劝阻。汉语语音学家徐知白教授,当时任我班语文教师,投稿获奖,请全班同学看电影,当年这笔费用是不小的。同学和老师都热爱附中,每当全市中学有歌咏或球类比赛时,附中的师生总是全力投人,反复练习,所以经常取得歌咏或球类比赛的第一名,而热爱集体是培养学生们爱国主义精神的基本组成部分。
以上是我离开附中50年后,回忆记下几件最突出的事例,而这类事例是不胜枚举的。总之,在附中的六年生活,奠定了我一生待人处世和对待业务的基本态度,为人应当正直诚实,成为于国于民有用的人。在我国改革开放已十几年的今天,在21世纪即将到来的今天,我祝愿母校在新的形势下倍加宏扬其优良校风和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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