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林子背了个大包,准备回家,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家里又要养蚕了。
养蚕是林母每年的必修课,尽管桑叶贵的时节甚至要亏本,林母仍是喜欢养蚕,喜欢点缀蓦春的盛大排场。
林子之喜欢养蚕,倒不是为了能够弄几个茧作耍,而是为了这几天母亲是必定不会管他了。
他到蚕快结虽时,也给我带了一盒。那些蚕正在缓缓地吐丝,已将大半个自己裹了起来,只剩下一个口子了。据他讲林母爱蚕如命,尤其喜欢看蚕吐丝结苗的样子,欣赏它们规矩整齐地把自己牢牢缚住,并且自觉至极。
上个礼拜,林子回家晚了,但林母没有察觉,一个劲地在疼爱她的蚕。有些吃醋的林子在她面前晃了好几遍,她都没反应,最后林子只好自己开口了:“妈,我回来了!”
林母只管“嗯”了一声,仍在看蚕。林子又说:“已经七点半了。”林母不耐烦道:“去去去!”林子很妒忌。我说:“你妈很放心你嘛。”林子想了想说:“是的,我一向很自觉。”我笑了:“和那些蚕一样。”
林子真的是很自觉。在自修课上,他会时不时挺一下背脊,好像有妈在一旁男嗦似的。我嘲笑他快成条件反射了,他不置可否。
洲良奇怪他这么乖为的是什么。他也很奇怪我怎么有这种问题。我大声说他“作茧自缚”的时候,他毫不在乎地说:“你呢?”
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他。也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蚕而已。
他送我的那些蚕,我很久没碰了,这几天阳台上总有些臭味,一看,几只脱壳而出的飞峨死了。飞哦又老又丑,恶巴得很,马上扔掉了。只有一个破了的茧没有娥子,不知哪里去了。
林子的家我看到过,是在郊游去的路上他指给我看的。门前有一条细长的溪流。秋日的余辉散在上面,鳞鳞(粼粼)地泛着光。我想:这可算得“秋水”了吧?
天下水同出一源,眼前的一缕秋水,也必是以海中流出来的,二者差别之大,叹为观止。难怪会有河伯到了大海之后那一分感慨了。
我想,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片海。不管你是否知道,那儿都有一片海。但是,能让海奔腾而出的,世界之大,又有几人?
好在我们有秋水,有代表了海的秋水。它可以让海慢慢倾泻,让我们记得还有海的存在。
林子没有海吗,他有秋水,这就行了。我呢?我不是也不敢让海奔腾涌出么?
就在那次郊游,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林子,他笑了笑,眼角泛出几丝秋水的光芒。
我觉得林子近来坏了不少,也会油嘴滑舌地讽刺人了,没人的时候,就独自发会几呆。他的同村人都说:“习琳旧病复发了呵!”然后叽叽喳喳议论一通他幼年的“魔鬼”作为,嬉笑一番。
我因为他口才大增的缘故,没敢太招惹他,詹训地问他要明年的蚕种,顺便提到了那只漏网之娥。他奇道:“你四下找找看啊。”我说找过了啊。他说再找再找。我很凶地说:“你怎么知道它不会飞走?”他也很凶地说:“老子比你懂,你知道么?”
我有些害怕,不敢再起纷争。这家伙近来暴躁得很,逮谁咬谁。自修课他又睡着了,一张纸盖在头上。我拿过来一看,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我不应只是秋水而已。”
总而言之那段时日他很怪。我是后来才从他同村人那里知道的:他想转学去读美术专业,母亲不答应。于是大吵一架。林母说:“林子又不乖了,一点规矩都不懂。”为了这句话,林子又暴怒一场。
这样一个人竟然这么出轨,放着重点高中不读,去什么中专,不是失心疯是什么?大家议论纷纷。这不合大众逻辑。
其实林子早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不敢实施而已。他的梦很美,所以最忌拿到现实中来讨沦,一碰氧气就变质。不料到了高二,他竟火山般爆发了。
我不敢去问他,只知道他很忙。有一次他莫名其妙地说那只俄子也许真的飞走了。他还记得那件事。
春天到了。他母亲又要养蚕。林子在结茧的时候,老爱把窗户打开。“试试看,说不定蛾子真能飞走呢。”他说。
只是,等待的时间,不要太久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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