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诚的中华儿女

2024-09-12 10:30:09 文题网 阅读: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我访问了著名的心脏外科专家苏鸿熙教授。不大的客厅里,摆着一对朴素的沙发,墙上挂着两幅我国传统的山水画。苏教授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虽然鬓发斑白,但炯炯有神的双眸仍然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他招呼我坐下,从相册里取出一张微微发黄的照片:背景是茫茫大海,年轻的苏鸿熙和三个青年在甲板上相依而坐。照片背面题着一首小诗:“青年衣翩翩,翘首望飞雁,大洋终有际,何日方得迈?”我们的话题便从这张照片谈起。

    苏教授呷了一口茶,回忆起当年的情景:“那是一九四九年初秋,我们四个人从香港登_L海轮,横渡太平洋,到了芝加哥。在美国的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远方的母亲。当时,中美之间已经断绝了一切往来,得不到一点来自祖国的消息,我常常痴情地坐在海滩上,望着遥远的东方,默默地为祖国祝福。游子泪,是无色的血呵!一天,我路过一家不引人注目的小书店,意外地发现书架上摆着一本《中国建设》,我迫不及待地翻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山河田园,名胜古迹,那一张张诚朴的笑脸,那一处处崭新的建筑……我简直不是在看,而是在吞。从那以后,我便定期去买,并将它分送给要好的同学、朋友。让他们也和我一起分享这种喜悦。为此,美国联邦调查局还把我当做赤色分子,列入了“嫌疑”名单。

    “初到美国,我是学麻醉的。为了填补祖国心脏外科的空白,我放弃了待遇优厚的麻醉专业,潜心攻读心脏外科,恨不得把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变成智慧的口袋,多装一点知识带回国。为了晌买两台回国开展工作所必需的人工心肺机,我不但拿出了多年的全部积蓄,还帮助别人做试验、值夜班、甚至到饭店去洗碗。一九五六年秋,我正式向美国移民局申请回国。在那中美往来遭受封锁的特殊年代,要跨越万里大洋,谈何容易。报告刚递上去,就遭到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传讯。他们把我带到一间阴森恐怖的小屋里。“你为什么要回国?你为什么不回台湾?”传讯人板着冰冷的面孔,连珠炮似的提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你和北京有什么关系?当他们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时,就撕下了假面具,威胁地告诉我:听说你为大陆准备了一份厚礼,告诉你,这是违反禁运法的,你连一根导管也别想带出去。为了避免联邦调查局再找麻烦,我和美国妻子苏锦商定,趁人们欢渡圣诞节之际,悄悄地离开美国。她先持着结婚前办理的美国公民护照,以到加拿大度假之名,绕道蒙特利尔,飞往伦敦。我则取道纽约,乘船横渡大西洋,在伦敦与苏锦相会。然后,再一同飞往祖国···。

    “回国后你是怎么生活的呢?”我问道。

    苏鸿熙淡淡一笑:“有欢乐和欣慰,也有苦恼和愁怅…”

    苏鸿熙回国后,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工作,背起犁耙在心外科空白的荒漠上忘我地耕耘。他常常忘记吃饭,休息,甚至忘了家。妻子从异国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水土不服,生活很不习惯,可是,他没有给以一个做丈夫的应有的关怀体贴,甚至当儿子呱呱坠地后,他也很少腾出时间,亲一亲、抱一抱。一天,苏鸿熙在手术室里不小心滑倒,手腕碰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虽然痛得钻心,他却没有吭声,一直坚持到做完手术才发现他的手腕肿的象馒头一样,经检查是腕骨粉碎性骨折。功夫不负有心人,回国的第二年,苏鸿熙便成功地施行了我国第一例体外循环下心内直视手术。接着,又完成了三联症、四联症、主动脉窦瘤、主动脉瘤、心脏粘液瘤等复杂的手术。然而,生活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三年暂时困难时期,苏鸿熙家的饭桌上,也摆上了苞谷面的金银卷和裹着菜叶的贴饼。过度的疲劳和不良的饮食使他常常两眼发黑,腿脚发软,甚至晕倒在手术台上。可是他始终咬紧牙关硬挺着,从未向组织申请过任何补助。在十年动乱中,他的那些心爱的试验器皿被砸成碎片;浓缩着他生命精髓的书本,被焚烧撕毁多手术,停了,实验室,封了……他背上了“特嫌”、“历史反革命”、“反动学术权威”等帽子。尽管受到了这样不公正的待遇,但苏鸿熙教授仍然没有动心,仍把自己的根子深深地扎在祖国的大地上。粉碎“四人帮”后,年已花甲的苏鸿熙意志不减当年,立即将全身心倾注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中,他立下军令状,要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在有生之年,赶上国内外先进水平。这是一时冲动说大话吗?不多没有对祖国深深的爱,没有对事业高度的责任感,就不会有这样的气概。为了抢时间,苏鸿熙把过去每周一次的手术增加到四次、五次,有时一天就要做二例,甚至连续工作达十七个小时之久。仅一九八一年,苏鸿熙领导的心脏外科就完成了体外循环手术九十五例,其中包括难度较大的右室双出口矫正术、大血管扭转合并室间隔缺损矫正修补手术等。他献给祖国的不是感叹和泪水,而是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

    我指着手里照片上其他的三个人,问道:“苏教授,如今他们三个在哪儿?”

    “在美国。上次我还见到过他们。二十二载重相逢,真是又惊又喜。他们有的已成为当地有名的学者,他们无不惋惜地对我说,如果我当初不回国,前途一定比他们更美好。”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告诉他们,人是有理想信仰的,不能单纯为吃喝玩乐而活着。美国的花园别墅、私人轿车是不错,但那只是生活的附属品,不是生活的目的。对于回归祖国,无论过去和现在我都不后悔。我愿做一只北京鸭,从里到外都献给人民。”

    北京鸭,多么形象朴素的自喻,这是一颗赤子之心的剖白。这时,苏鸿熙的爱人、在外语学校工作的苏锦下班回来了。经苏鸿熙介绍,苏锦彬彬有礼地朝我一笑。

    “你每天怎么上下班呢?”我随意和苏锦聊着天,

    “夏天骑自行车,冬天挤公共汽车。”

    “在中国生活习惯吗?”

    “开始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她微笑着,答的很轻松。但我知道,在这坎坷的二十多年里,这位不平凡的妇女确确实实受到过不少冷遇、歧视和磨难。初来中国,没有合适的工作,她便和许许多多勤劳的中国妇女一样,默默地承担起繁杂的家务,没有洗衣机,她学着用搓板洗衣,双手冻的象胡萝卜,她系着围裙蒸馒头,排一长队买东西,除此之外,她还主动到资料室、化验室、学员队去找工作,当义务教员、义务化验员。三年困难期间,她把为数不多的口粮省给苏鸿熙,饿着肚子开荒种红薯;顶着寒风买糖、运煤、拉白菜,衣服磨破了,在外面罩上一件短大衣,照样去上班。特别在十年内乱中,围攻、讥笑、谩骂,常常劈头盖脑地打来。她精心收藏的一套古典乐曲唱片,也被抄走了;她唯一借以寄托乡思的家庭小照,也被没收了,她不敢出门,不敢上街,甚至她的孩子们也会遭到无缘无故的嘲讽。当苏鸿熙被下放劳动春节也不让回家,苏锦带着孩子挤在二间破旧的小屋里,逢到雨天,要冒雨去挖排水沟,即使这样,她仍然象千千万万勤劳的中国妇女一样,默默地生活和工作着。她先后曾两次回国探亲,但她没有用那为数不多的外汇给自己的家庭添置生活用品,却购买了苏鸿熙工作和科研急需的心导管和书籍。她关心的不是个人的小家庭,而是中国医学事业的发展、进步和繁荣。

    “你们将来准备去美国定居吗?”我知道苏锦有一位孤身年迈的姨母,曾儿次来信邀请他们去美国,并为他们准备了房一子和财产,况且,苏锦的两个儿子又都在美国留学。

    “不!为了祖国的‘四化’建设,我要把有生之年的全部精力都贡献出来。现在,要干的事情太多,我恨不得把每分钟都拉长,哪里还有心思去享清福呢?”苏鸿熙坚决地说。

    当我向他们告辞出来,静谧的小道铺着溶溶的月色,虽然天气很冷,但我的心却热呼呼的。亲爱的祖国,您有这样千千万万赤诚的儿女,等待您的一定是如花似锦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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