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大来读书,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领略大师们的风采。我曾经和一位好朋友一起逛书店,许多人文著作都是北大教授写的。我便不厌其烦地向其介绍冯友兰、汤用彤、周一良、邓广铭、田余庆、王力、王瑶、吕叔湘如何如何,至于周作人、胡适、刘半农、梁漱冥就更不用说了。尽管超级大师大多已去世,但现在北大国宝级人物还是很多的。朋友告诉我她都已经麻木了,让我别再说了。于是我戛然而止,事后一想自己为何这么兴奋呢?这些人压根我就没见过,也不可能见到。而且觉得自己似乎刻意想用北大先生们的威望来抬高自己,而这又是我最鄙夷的。北大是一块金字招牌,只要你愿意,她的声望总会无形中抬高你的身价。但作为真正的北大人,你所应该做的是竭尽所能,帮助北大实现自己的目标,也就是成为世界最一流的大学,而不只是中国的最高学府。
当然,和名师在一起真的是很开心的,甚至还满足了自己内心的虚荣感。记得澳门回归时北大搞大合唱,中文系作为“文科某大系”实力庞大,师生同台亮相,我竟有幸站在费振刚先生旁边,尽管从头到尾我都没敢跟他说一句话,但这还是让我甜蜜了好几天。至于通过中文系会议室玻璃窗,看到钱理群先生的大脑袋,那又是另外一番经历。
北大人生性狂傲,甚至有点自我中心的洁癖。其实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你有丰富的学识与阅历,有狂的资本就行了。所以北大人经常拿清华做笑柄,说北大是老虎,清华是猫之类的。当然,在清华大学,北大又常被清华人充作笑料。因而学生中流传着许多有关北大与清华的小故事。有一则小故事,说北大和清华各要建一座房子。两个月后,清华造好了,而北大呢?北大还在讨论究竟是应该建还是应该不建?如果要建,那该建成什么样式?此类故事,不胜枚举。听了那么多小故事,我倒觉得有一位朋友说得最绝妙。她说北大就是《庄子》里所写到的那只大鸟,而清华则是那只不知道大鸟在干什么的小鸟。我们都很佩服这个说法。
北大没有通宵教室,其原因在于北大不能有通宵教室。换言之,北大人读书太用功了,校方为了照顾学生的身体,只能采取这个方法。但学生总有自己的对策,我就亲眼看到过晚上十一点有人拿着应急灯从厕所窗户外爬进教学大楼熬夜的,当时我正从厕所窗户里爬出来,所以颇有志同道合之感,惺惺惜惺惺,做学生不易啊!不过,我可从来不曾爬进去熬夜过,懒得很,没那份毅力。
北大是一个颇为自由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存状态和价值取向,谁也不会去干涉别人。在这里,你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同时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或个性。这是北大的传统,尽管北大传统在不同的人那里有不同的诠释,但这事实本身也可以被看作是北大人个性的体现。他们总是在怀疑,试图表达自己的观点,先生们有能力做到,而学生们往往由于学识经历的局限而在表达观点时显现出不可避免的肤浅与拙陋,但这些并不影响他们表现自己的欲望。
但也千万别忘了,校园里的大学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所关心和讨论的问题大体上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在表达的方式上呈现出差异。有的是北大特色的,有的则是清华式的,还有的则带了复旦的味道。
北大有许多诗人,但我十分怀疑这诗人的特性究竟还有多少,或许更多的是写诗的人而已。80年代诗歌浪潮,北大是起了作用的。海子、骆一禾、西川这些人的名字不会被人忘记,虽然他们中有的卧轨,有的早逝。到了北大,似乎不读诗是会被人笑话的,偶尔哪位诗兴大发,写上几句也无妨。开学后曾经搞过一次诗歌朗诵会,我没有去,但我的一位室友去了,事后他告诉我那儿气氛很热烈。诗人(或写诗的人)在台上自我陶醉地大声朗诵,台下则有人不停地挥舞拳头,甚至还有不满意或故意的“嘘”声。每年春天,北大都有传统的未名湖诗会,最近几届的组织者都是我中文系的师兄。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试图接近诗歌的机会,但我估计由于自己难以认同他们的生存状态,我多半是不会去的。
年轻人除了为理想为事业奋斗之外,总免不了要涉及到一些有关个人感情方面的事,也可以称之为“爱情”。而我又不是情圣,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抢桑,只能记述一些事例而已,无法做出评价,也没有必要做出评价。
未名湖,有人称之为“鸳鸯湖”。记得刚开学那会儿,也想增添一些情调,拿了本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跑到湖边看书。湖波荡漾,渐觉气氛不对,于是立马走人,直奔自习室,再也不敢到湖边看书了。好多成双成对,自己像根傻木头一样柞在那儿,算是什么名堂?八月十五中秋夜,校园里挂起了红灯笼,很漂亮,而未名湖更是热闹。恰巧路过,下意识地猛踩自行车,向宿舍飞奔,毕竟那地方气氛不适合。
图书馆里的一个个小单间是看录像的,有好多人去。过去只是在书中读到过有人对北大这一“景点”的记述,后来则是亲眼目睹,而理由通常是堂而皇之的“练习英语听力”。在阅览室和走廊里,还有人明目张胆地违反图书馆注意事项第七条‘第七条为馆内禁止男女勾肩搭背,搂抱亲吻)。至于到了晚上,校园里则会多出许多啄木鸟,简直是对我等青少年的精神污染。
曾听人说过去北大还有一大景观,即“男生骑车,女生喂饭”。具体说来便是女生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由于北大校园内有上坡路,所以喂一口饭,男生便动力十足,猛踩自行车。一辆、两辆无所谓,几十辆、几百辆那就蔚为壮观了,再说了能不壮观吗?好在现在已没有了,毕竟是有点过分了,这里终究是校园,不是情人天堂,至于个别人如此认为,那也是他们的事。
北大没有清华那么多食堂,但北大食堂的突出特点是大,一起吃饭那真是热闹痛快。打饭排队,长龙一条,个别女生矜持得厉害,一顿饭只吃一两米饭,惊得卖饭的大师傅目瞪口呆。当然,也有个别男生饭量惊人,在我看来他们用的能叫是饭盒吗?简直就是脸盆么!至于洗澡、听讲座,情况大体相同,就是“热闹”二字。
北大地处中关村,这里是北京人引以为自豪的地方,甚至被称为中国知识界的金三角—北大、清华、中科院皆在此地。高科技产业多,所以卖盗版软件的也多。只要一出北大南门,就会有一些人凑过来,拍拍你的肩膀,问:“哥们儿,软件要吗?游戏要吗?’’碰到这种情况,我通常会加快脚步,惟恐避之不及,犹如躲瘟疫一般。由于地理原因,骑车到圆明园、颐和园逛逛也是相当方便的。但我总觉得待在燕园里就已经足够了,燕园本身就是一个大公园,里面有山有水有草木,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大石头,一打听,居然全都是从圆明园、颐和园里搬过来的。而且未名湖边上,居然还有人钓鱼。每天晚上则有许多人围着未名湖跑步,即便是零下十几度的冬天,也是热闹非凡。北大的校园里总有许多笑声。至于苦恼与泪水,那是一个人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忍受的,只属于自己。
北大是常为新的,她总是在变化。然而终究有一种东西是永恒的,那便是“北大精神”。对于北大精神的理解,也有不同的看法,而我觉得钱理群先生的提法还是很值得思考注意的。他所谓“北大精神”,即“独立、自由、批判、创造”。人所追求的,未必能实现,但不追求,活着又有何意义?既然这样,那就把快乐挂在博雅塔上,把苦恼扔到未名湖里。执著地追求,总有痛苦,但那是必须经历的。
我的北大生活才开始不久,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燕园很美丽,但我毕竟不是游客,尽管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像游客般闲逛过。但我以为,俏若缺乏了自省的意识与执著的追求,北大将无所谓北大,个人更将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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