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惋惜:认为沙白与其费工夫摆弄“小花闲草”,不如沿着《大江东去》等长篇“政治抒情诗”的路子,全力以赴地走下去,包揽重大题材,囊括时代精神,那才可能成为“大诗人”。“小花闲草”摆弄得再好,只能成就个“小诗人”,何舍大而取小呢?这未尝没有道理。然长篇“政治抒情诗”,一般以铺陈为特点,总不免“以文为诗”.我没有菲薄“以文为诗”的意思,倒觉得它雄辩、辐射、笔扫千军、先声夺人,非大“才具”不办。从沙白的全部诗歌情况看,诗人的思维和情绪活动的方式,较内向,较收敛,如一乱秋水,自生光影,本无需借文思以助其诗意之波澜的,那倒反而可能破坏他固有的诗意的凝静.如果他那些“小花闲草”,像他所说的不过在文艺园地中“聊备一格’,①;那么,我也认为,《递上一枚雨花石》、《大江东去》等长篇“政治抒情诗”,在沙白整个诗歌作品的价值上,也仅处于“聊备一格”的地位。—或者叫做“偏师借重黄公略"p巴。当然,沙白若继《大江东去》,来一个大突破,我会为之热烈欢呼。但现在,他似乎比较专注于“小花闲草”一类,我觉得也并没有错.为这些“小花闲草”他仿佛一直怀着的那种惴惴不安,恰说明诗人的真情和本性。大半辈子诗写下来了,莫非诗人悟到他的归宿还应回到“小花闲草”丛中吗?这叫“五十而知天命”.既然“天命”如此,“乐夫天命复奚疑"!如果我的揣测多少还在点谱,我愿为沙白庆幸,在他今后诗路的探索上,但若“勿自以心为形役”,即或仍不断产生“山穷水尽”之感,也会不断拓出“柳暗花明”之境。对于我们的诗坛,可能失去了一个难以定准的“大诗人”,却肯定可以得到一个“小诗人”.人们都知道“大诗人”可贵,其实,“小诗人”也不易得。“大诗人”千招不来,“小诗人”就多如恒河间沙数吗?有几个孟郊?有几个李商隐?
……“大诗人”的宏构巨制固可为一时代的金冕,而“小诗人”的精美之什,则是点缀和映衬了这金冕的宝石和珍珠。
我竟然以“小诗人”视沙白,话说得太早,又不留余地,沙白君子人也,幸晒而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