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子:想想,我是个刚离了婚的女人。
鱼:你不是。
桅子:?
鱼:第一次见你,你告诉我说你在吸烟。
我笑出声来。他居然还记得。
桅子:我用烟来麻醉自己呀。
鱼:我感觉你不是。
我其实极度地讨厌烟。但是我吸过烟。那是很小的时候去父母的公司,所有人都去开会,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人。还有某个人留下的半支烟在寂静地燃烧。我忽然产生了近乎恐惧的欲望,拿起它猛吸一口。令人作呕的气味。但是我是好奇的人,总是充满了对畸形痛苦的尝试心情。又是一口。我呕吐起来。
身旁桅子清淡又浓郁的香气,授盖了白花油的阴冷,和记忆中破碎的烟灰。
栀子:鱼,相信爱情吗?
鱼‘Perhaps .Sometimes
桅子:安妮宝贝说,当‘个女人发觉她不能了解那个男人时,她就会爱他。
鱼:呵呵。复杂,轻率而盲目。但是可信。
桅子:人为什么要彼此相爱?
鱼:无聊,孤独,需要找一个人来互相伤害。或者仅仅是种本能。爱,是男人和女人的宿命。
桅子:你的话简直让我难以呼吸。
鱼:给你氧气。
桅子:呵呵。
桅子:为什么我不可能是离了婚的女人?
鱼:你很单纯。
桅子:?
鱼:你自己没发觉吗?你其实是个单纯的人啊。
我盯着屏幕足足半分钟,最后慢慢地打出:Right.
很久了,我一直不能把自己成功地定位成一个与年龄相符的孩子。思考一些奇怪又阴郁的东西,喜欢若即若离地与人交流,用白花油的气味隔绝自己。然而我真的又懂些什么?我的经历从头至尾一片空白。除了单纯还能拥有什么?
我的天。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到了六月。
每个早上到学校的时候,能看见窗档上落满了前一天晚上死去的飞蛾,灰蒙蒙的翅膀让我想到路旁的扼子花,未被人采摘就已经在枝头干瘪,深棕色花瓣痛苦地扭曲着。
春天就要过去了。
每一个季节的尾巴上我都会在心里叹,声嘶力竭。
那一晚失眠,在线上又找不到鱼,只好孤零零地在大房间里看安妮的文集。
她不止一遍地写: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梦想,通过不同的主人公的口说出来。每一回看到这个句子,我的心都沉寂一片。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梦想。
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触及梦想,有意无意地逃避。或许我根本对这个世界不抱有任何梦想,无所谓符合不符合。或许我从来不能把它当作我要生存一生、交付我整个青春和灵魂的世界。我忽然间痛恨我的无动于衷。
拉灭了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黑暗里。想起小时候,每一次闭上眼睛前都会对着妈妈喊一声:“妈妈我要睡了。”她便转过脸来对我笑,说:“乖。好好睡吧。”心里安静而满足,于是快乐地睡去。
那已经不属于我了。尽管我知道那是我拥有过的真实的快乐。
夜里做起恶梦,大汗淋漓。
我在卫生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洗脸。额头上粘的汗和湿的水混在一处。抬起头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眼睛。我没有开灯。眼睛是明亮的。像某种在夜间觅食的动物,原始而又恐怖。我仿佛看到暗色的液体缓缓流过整个漆黑的睑孔,无声的,逼近的。或许此时镜中看到的自己又是夜深处的一个梦。
用毛巾擦干脸,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