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那会儿 ”有关的作文
来源:文题网
时间:2024-11-22 11:42:56
《台灯》
上初一那会儿,因为课程突然增多,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于是每天经常熬夜加点到很晚。
有时候就算作业已经写完了,也会再预习一会儿,争取明天的课程能够顺利跟进。
努力的结果,是成绩稳步提升,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夸赞,可是有些难过的是,眼镜的度数也跟着越来越重了。
我开始有些着急,担心自己会像电视上那些知识分子一样无论春夏秋冬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有些笨重的样子。
爸妈看到我的焦虑,也很是心疼,又不忍劝阻我放下书本,于是他们尽可能的陪伴,帮我调整饮食,调整作息,然后换了一台护眼的台灯。
这盏台灯我到现在一直还留着,虽然它已经不能再用了,但是却承载着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粉红色的外身,清新喜人,充分满足了我的少女心。
一根充电线弯弯绕绕,刚好缠在台灯的前身,显得神秘感十足,却又勾起人们探索的好奇心。
忘记爸爸说过它是用的什么照明灯,只记得那样的光特别柔和,看起来也很温暖,很舒服。
有了这盏台灯,爸爸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眼睛了。
《隔离十四天》
美娟是在大年三十的傍晚回村的。
那会儿离天黑还早,太阳才刚落山,按理说还没到接先人的时候,可村庄的南沟里已经传来了密集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啪啦噼里,不绝于耳。爆竹声一响,美娟的心就急了,她顾不上脚下打滑,拉起行李箱,扭动着滚圆的屁股,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十多年没回家了,村庄的变化很大。以前那些熟悉的老房子不见了,红砖青瓦盖起的新房子坐落有致,一时真分不清到底哪家是哪家,可自己家的位置,她在心上记着呢,永远都不会忘记。
经过宗庙,一群孩子在玩炮仗,看到美娟来了,一个个瞪大了双眼,诧异地盯着她看。孩子们的眼睛是清澈的,憨憨的脸蛋上飘着两朵红霞,有山里娃明显的特征。这些娃儿们美娟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在她走后出生的。有几个娃儿脸上有熟人的影子,她不敢冒认,等她走过后,几个娃儿在身后议论:这是谁家的亲戚啊?她没回头,也没回答,心里暗自发笑,是啊,我到底是谁家的亲戚?我应该算是主人吧。
美娟是十七岁离开村庄的,准确说是离家出走。
那是秋天的一个夜晚,她记得很清楚。那夜里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后半夜,她等凶巴巴的父亲和哭啼啼的母亲都熟睡后,就悄摸着出了家门。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墙缝里塞着的三百块钱,那是在父亲搜身前,唯一藏起来的私财。那晚的雨很大,天很黑,她只能凭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的大路上摸索。手电筒她有,可她不敢打开,害怕被人看到,其实那会儿外面根本没有人。直到走出村庄,走上山梁,走上公路,她才打开手电筒,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在风雨中前行。她不敢在路边上等车,沿着公路一直走,快天亮的时候,一辆通往县城的面包车拉上了她。从那以后,她就再没回过家,而她凶巴巴的父亲也在电话上放出狠话:我没你这个女儿,你也不要认我这个父亲,你要回来,除非我死了。
去年,她父亲果真死了。
母亲在电话上说:你爸去世了,你爸临死的时候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他的病都是给你气的,你就回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接完电话后她很难过,她想回来,可没办法回。那时候她刚生下第二个孩子,人还在月子里,再说了,她感觉真没脸再回那个村庄。前几天,不知怎的,她连着几天晚上梦见父亲,梦见父亲将她绑在院子里那棵酸梨树上,拿着绳子抽打。酸梨树的花开得很繁,她抬起头就能看见。父亲每抽打一下,头顶就会有一层花瓣落下来,白花花,轻飘飘,像雪花,落得她满身都是。父亲边抽打边骂:你个不要脸的货,让你上学你不上,让你工作你不去,你才多大,就去找野男人,你个贱货……她每次从梦中挣扎着惊醒,都会全身酸痛,大汗淋漓,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睛一直能睁到天亮。
年底的几天,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她要回去,回去祭拜一下父亲,看看母亲,也许这样,她的心灵会得到宽恕。
她刚走到家门口,门开了。母亲从门里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漆的木盘,木盘上摆放着一沓用黄纸包好的冥纸,一些香蜡纸火。母亲迎面看到美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停顿了几秒钟,随即喊了一声:美娟。手一哆嗦,手中的木盘就落地了。木盘斜躺在母亲脚下,香蜡纸火洒落一地,母亲顾不了许多,一把抱住美娟,就哇哇大哭起来。
母亲原本是要去接先人的,那会儿南沟里的鞭炮声已经稀了,可母亲没去,她抱着美娟哭了一会,娘俩从地上捡起那些代表祖先灵位的冥纸,就回家了。
母亲将冥纸坐到供桌上,摆放好祭品,点起香蜡,又在桌下的火盆里点燃了一些纸火,对美娟说:来,给你爸磕个头。
父亲的遗像端端正正挂在中堂上,面容还是美娟走时的那个面容,方脸横肉,浓眉大眼。父亲的眼睛虎虎地盯着美娟看,美娟的心痛了一下,她跪下身子,点燃了一些纸火,边磕头边流泪:爸,我回来了。
母亲那晚几乎一宿未睡,不停地在美娟耳边絮叨,十多年的事情,提起来一箩筐,越说越多,越说越长。美娟偶尔也说几句,说说家庭,说说孩子。
美娟那年离家出走后,没有去找她爸口中的那个野男人,因为那个野男人是有家室的,她没法去找,也不想去找。她出门后一路南下,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打过好多工,受过好多罪,直到前几年才找了个南方的男人,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些过往的日子太苦太痛,她不愿对母亲提起,也不想让母亲心酸。
母亲说:你娃命不好,不听话,当年要是听了你爸的话,现在也是一名公职人员。你看看你爸单位的那些子弟,人家现在都是子替父班,要房子有房子,要工资有工资……
现在说那有啥用,都过去了。美娟打断了母亲的话:再说了,我现在还不是生活得很自在,也有房子住,也不缺吃短喝。
唉,你受的罪你明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妹妹每次给你寄钱,你知道钱是哪来的?还不是我偷着你爸给的。你爸没问过我,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一次他喝醉了,哭着喊着叫你的名字,要我给你寄钱。你爸哭着对我说:我的美娟命不好,我的美娟苦啊。你娃还是狠心,你爸跟你说狠话,他就那个驴脾气,横了一辈子,你是当小的,也不低个头,你们爷俩可真是一对前世的冤家啊……母亲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初一早上起来,美娟想到村里走走,母亲不让,母亲说:就这个破村子,有啥好看的,还有村里那些人,见了就是是非。母亲的话里有话,美娟明白,母亲是害怕别人说闲话。其实她觉得已经无所谓了,从她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乎别人说啥。别人说啥有什么用,路是自己走的,选择了就无怨无悔。
美娟收拾了几样礼品,想到村里几个儿时的玩伴家里坐坐,她刚要抬脚,母亲的电话响了。母亲咕咕叨叨接了一会电话,然后对美娟说:现在还真不能出去了。
美娟问:为啥?
你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传染病,刚才是你支书爷打来的电话,说武汉封城了,这一两天村里也要封村,谁也不准出门,让在家好好待着。我刚才给你支书爷说你回来了,他说让你千万别出门,你是南方回来的,更危险,最好不要让村里人知道,如果让村里人知道了,可能会打电话举报,将你送到医院检查,弄不好还要关起来。
美娟笑着说: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从武汉回来的,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他们还能硬抓我去?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是公家的事,说抓你就敢抓你。你是不知道害怕,我小的时候全国搞运动,你舅爷爷每次都被人家抓去挨批斗,头上戴着高帽子,脖子上挂着大牌子,动不动就要挨打。就因为我们家解放后有两亩水浇地,被评了个富农的成分。其实那两亩水浇地,是你舅太爷给人家地主家扛长工,一辈子的工钱买来的。可人家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一顶帽子扣在头上,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你舅爷爷在批斗中抬了一下头,人家说你舅爷爷有反动情绪,一顿唾骂不说,还让下村口那个老牲口,呸,人死了我不应该骂这话,可那人真是太心狠了。将你舅爷爷捆了一绳,背起来抖了几下,你舅爷爷像杀猪般吼叫了几声,回家后就下不来炕了,在炕上瘫了三年,去世了。我现在想起那事就心寒,就害怕。
母亲又说:我小时候要不是成分不好,能从川道里嫁到这鬼不下蛋的地方来,能做牛做马受一辈子罪?
这些事情美娟知道。爷爷当年是个邮递员,骑着白马到处送信,奶奶去世早,留下父亲一个苦孩子,在二爷爷家长大。后来父亲娶了母亲没几年,爷爷退休了,父亲顶了爷爷的班,就留母亲一个人在家,边带孩子边种地。那些日子确实苦,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母亲又说:你现在乖乖在家呆着,想吃啥妈给你做啥,想睡觉你就睡觉,想看电视你就看电视,哪都别去,等疫情过去了,再回去。
母亲的手机上有个村里的微信群,呆在家里,村里的情况都一清二楚。还有支书爷,一天给母亲打两个电话,问美娟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咳嗽,问得美娟讨厌极了,但还得应付着。
支书爷在村里当了一辈子干部。美娟小的时候他就是村委会的文书,后来到美娟上初中了,他当上了村主任,这些年美娟不在,他什么时候当上村支书的,母亲没说,她也没问。
封村是正月初二的事。
初二一大早,美娟还在被子里熟睡,就被村里的大喇叭吵醒了。
社员们请注意了,新型冠状病毒来势凶猛,已经传染到全国好多城市,我们市里也发现了两例,情况相当危急,镇政府昨晚连夜下发通知,要求各村封村闭户,村口要有专人看守,轮流值班,本村社员不得外出,外面的车辆和人员一律不准入内。在此期间,村里也不准走亲访友,不准拜年,不准聚会,凡不听劝告者,交由派出所、镇政府处理。村里所有外地务工返乡人员,要如实汇报,不准隐瞒,村委会从今天起要挨家挨户排查,如有可疑对象,在家隔离观察,有发烧咳嗽者,由村委会联系救护车,送往医院检查……
支书爷后面又说了一大堆强调的话,直到美娟洗漱完毕,他的话才讲结束。
母亲拿出手机让美娟看,美娟看到村里的微信群里已经发出了照片,村庄三个出村的路口都搭起了“救灾”字样的帐篷,摆放了桌椅,用木头设了路障,路障后面分别横着停放了一辆拖拉机和三轮车,谨防外面的车辆冲卡。值班的几个人戴着口罩和“执勤”字样的红袖章,看不清脸面,母亲一一给美娟做了介绍。
中午的时候,支书爷来了。
支书爷披一件军大衣,戴一顶前进帽,身形魁梧,腰杆直挺,嘴上戴着一次性口罩。看身形和走势,没怎么变样,可当走近了,美娟才看清他上半部分没被口罩遮住的脸颊,额上的皱纹深如沟壑,鬓角的头发也有些花白,还是老了。
支书爷手中拿着一把口罩,人还没进堂屋门,就先将口罩递了过来:戴上,戴上说话。
母亲接过口罩,瞪了支书爷一眼:就你的命金贵。
支书爷说:这是政策,让你戴上就戴上嘛。
母亲又瞪了支书爷一眼,给美娟递过去一个口罩,自己也戴了一个。
看口罩都戴好了,支书爷才走进屋。
美娟啥时候回来的?支书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边问边从兜里掏出香烟,当他将烟卷拿到嘴边时,才想起自己戴着口罩,就又将烟装了回去。
我三十回来的。美娟说。
我不给你电话上都说了嘛,你老糊涂了,还是今天是公事,来搞调查了?母亲不耐烦地说。
呵呵,美娟回来了,我这不是来看看嘛,顺便给你娘俩送口罩。
母亲从桌上拿起茶杯,想给支书爷泡茶,可一看他嘴上的口罩,又将茶杯放了下来,噗嗤笑了起来:你这样子没法喝茶,还是算了吧。
支书爷说:不喝了,等疫情过去了再喝。
美娟从旅行箱里掏出一盒茶叶,一条烟,放到桌子上,说:支书爷,这是我专门给您买的,您待会走时带上。
哎呀,你看你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还给我带什么东西,给你妈带点啥就好了。
美娟说:这是我的心意,我要感谢您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妈。
美娟说出这句话,母亲似乎有点尴尬,支书爷也有点不好意思,嘴里答应着:应该的,应该的。
美娟这才反应过来,她这话说的有毛病。
支书爷和她们家关系好,一辈子了。美娟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在单位上班,家里的农活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遇到春种夏收的忙碌季节,支书爷总会赶着他家那头身强力壮的白骡子来给美娟家帮忙,她母亲对支书爷也是感恩戴德,两家的关系就像一家人,非常融洽。
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打破了这种融洽。
有一年,父亲从单位回村参加一个婚礼,在婚礼上喝多了,和支书爷大吵了一架。回家后又和母亲大打出手,闹腾了一宿。父亲那晚粗暴极了,就像当年将她绑在老梨树上抽打时一样可怕,双目圆睁,暴跳如雷。父亲将桌子上的水壶、花瓶,还有些瓶瓶罐罐全摔了个稀巴烂。母亲那晚也发飙了,拿什么就砸什么,两个人砸了半晚上,厮打了半晚上。母亲的头发被撕掉了好多,父亲的脸上也留下了几道抓痕。父亲指着母亲的脸叫骂:你个婊子,骚货,你就那么耐不住吗?你到村里听听你的名声去。母亲嘴里也没闲着:你个嫖客,你在外面的那些破事谁不知道,你到村里听去。
那时候美娟十二岁,上五年级,妹妹十岁,上三年级。父母在地上闹腾,她和妹妹吓得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气。父亲的暴脾气她是从小经常领教的,只要她犯点错误,不是巴掌就是棍棒,而母亲则是一直护着她们的。
后来父亲一年内很少回家,母亲也从不去父亲的单位,反倒是支书爷,偶尔会过来坐坐,农忙时还是会赶着那头白骡子给她们家帮忙。
美娟小时候发育早,上五年级的时候两个胸脯就开始疯长,到上初中的时候,都已经有点不好控制了。同学们为此经常取笑她,她自己也觉得很尴尬,可没办法。
有一年暑假,她和村里的几个女孩子跳皮筋。跳着跳着,村里的几个二流子过来了,指着美娟的胸脯就笑,说美娟是个大奶牛,气得她当场就哭了。支书爷听到哭声过来臭骂了那几个二流子一顿,后来那几个二流子一见美娟,就说美娟是支书爷的种。为这事美娟专门回家问了母亲,母亲大骂了美娟一顿:他们嘴里放屁你也信,他们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美娟被母亲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她隐约觉得,母亲和支书爷关系不寻常。
支书爷拿上美娟给他带来的香烟和茶叶走后,母亲爬上土炕纳鞋垫。母亲的女工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缝衣服,做绣花鞋,织毛衣,给小孩做虎头帽,做绣花枕头,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母亲的针线在鞋垫上穿梭,美娟挨着母亲问:妈,我今天问你个话,你可别生气,也不准骂我。
你问吧,啥话?
你和我支书爷,到底有没有关系?
母亲被美娟的话问懵了,看了美娟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针线。过了良久,母亲才说:你支书爷从我进这个家后就一直给我帮忙,大小的事情都护着我,这么多年了,人都是有感情的。
母亲的话完了,手中的针线又开始在鞋垫上穿梭起来。母亲没有正面回答美娟的问题,但美娟已经明白了,人都是有感情的,母亲也一样。至于她是不是支书爷的种,她感觉现在问已经没多大意义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些天电视新闻里,手机里,全是新型冠状病毒的消息,越看越害怕,越看越心烦。她给家里去了电话,老公说他和孩子一切都好,在家宅着不敢出门。老公让她不要心急,趁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陪陪母亲,可她能不心急吗?车贷、放贷、信用卡、支付宝,哪一样都要钱来救急,她根本安不下心。
母亲那些天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从衣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给她。母亲说:别看你穿得洋洋气气,从你一回家我就看出来了,你娃这些年混得不咋样。这卡里面有些钱,是我这么多年积攒的,你妹妹现在两口子有工作,我不操心,我就操心你,你拿去用吧,不够了我还有一笔钱,在你支书爷跟前,走时给你带上。
母亲的这一举动,着实感动了美娟,她爬在母亲怀里就是一顿大哭。母亲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说:你要是当年听话,现在还不和你妹妹一样,坐在办公室挣钱,哪能受那么多的罪?嫁那么远的地方,十几年都不回来,妈心疼啊!说着母亲也哭了起来。
母亲那些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全是她小时候爱吃的。她也想给母亲表现表现,可她炒了几个菜明显不合母亲的口味,后来她干脆不做了,像小时候一样,只等母亲做好了吃。母亲的饭菜很可口,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饭,可只要一端上桌面,就有那种儿时的味道,总会让她想起好多事情,想起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温馨场面。
每次吃饭前她会说一句:妈妈的味道。
母亲也会说一句:妈妈的味道再好,也留不住你。
母亲说完这话,总要感慨一番,而她也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吃饭。
初七中午,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不一会,外面的世界就白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美轮美奂。美娟已经好多年没看到下雪的场景了,村子里不让去,她就在家门口看。那天她在家门口蹲了好长时间,到晚上的时候,感觉有点不舒服。母亲将手贴在美娟的额头试了试,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说:发烧了。母亲边找药边抱怨:让你穿暖和你不听,非要看什么下雪,下雪有啥好看的,这下好,冻感冒了。
母亲在柜子里翻腾了半天,没找到感冒药,就给支书爷打电话。母亲打电话原本是想让支书爷拿些药,或者找村里的大夫给美娟看看的,可没想到支书爷来时竟然带了两个乡镇府的干事,要把美娟送到城里的医院去,说美娟是从南方回来的,可能是潜伏性病毒携带者。
母亲当时就怒了,她对着支书爷就吼:我还指望你给美娟买点药或者找大夫看看呢,你倒好,带这些人过来干嘛,要抢人吗?今天有我在,你别想把美娟从这个门里带出去。
母亲和支书爷僵持了好久,后来镇政府的干事提议,让村里的大夫先治,明天让市里派人来抽血,抽完血带回去化验,如果有问题就往市里送,如果没问题就当感冒治,不过人一定要在家隔离,不能出门半步。
支书爷走的时候对美娟说:让你妈和你分开睡,小心传染。
母亲怼了支书爷一句,要传染早传染上了,不用你操心。
晚上母亲还是和美娟一起睡的,美娟笑着对母亲说:你就不怕我给你传染?
母亲气呼呼地说:传什么染,你别听那老东西放屁,你这就是感冒,就是着凉了。
美娟说:我心里也发毛,真不知道情况,你看现在电视、网上说的那么可怕,万一我要是病毒携带者,那不是连你也害了。
害啥害,你是我的娃,要死咱娘俩一块死。呸呸呸。母亲又呸了几声,你看我这乌鸦嘴,什么死啊活啊的,没事,等大夫来了,打一天针,吃点药,保证就没事了。
下午村里的大夫来给美娟打了针,开了药,等第二天市里的防疫员到家时,美娟的烧已经退了。市里的防疫员给美娟测了体温,抽了血样,体温正常,血样拿回去化验。为了以防万一,又给美娟留了些药,让美娟吃上。
市里的医生刚走,村里的微信群就说开了。有人在群里公开问支书爷,美娟是啥时候回来的?美娟是不是武汉回来的?美娟是不是有疫情了?美娟还想在群里边给大家解释几句,母亲一把夺过手机,有什么好解释的。说完就把手机关机了。
美娟的感冒其实第二天就好了,为了防止万一,她还是坚持吃完了所有的药。支书爷也是一天来一次,例行检查。
五天后,市里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一切正常,美娟的心终于放下了。
支书爷乐呵呵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支书爷话音刚落,母亲就来了一句:你不是说有事吗?赶紧走,小心给你传染上,你可是一村人的大支书,你要有点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
美娟连忙说:妈,看你说的啥话,支书爷不也是为我们着想嘛。
母亲说:我现在算是把人看清楚了,连我都不相信。
支书爷一点都没生气,说:快别胡说了,赶紧做点浆水面,我已经好久没吃浆水面了,想了。
母亲嘴里又捣鼓了一会,但没过多时,两碗香喷喷的浆水面就端上桌了,还配了几样可口的下饭菜,从柜子里拎出来了一瓶好酒,摆上桌面。
支书爷要美娟过来一起吃,母亲对美娟说:戴好你的口罩,等他吃完了你再吃。
母亲回过头又对支书爷说:你的命金贵,你先吃,吃了走人。
支书爷笑着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打开酒瓶,边吃饭边喝酒,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哎呀,真香,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
支书爷吃完要走时,美娟问:支书爷,我这还要隔离几天啊?
十四天。
我回来都十二天了,是不是再过两天就到期了?
支书爷板着指头算了算,说:应该是……但你先别着急,就在家呆着吧,哪也别去,等疫情过了,我好好招呼你,亲自送你去车站。
支书爷戴上口罩,披上大衣,摇摇摆摆向外走去。支书爷已经走到院子了,母亲一把抓起饭桌上的手机,边追边喊:老东西,你的手机,你的手机……
美娟将目光投向窗外,她看到母亲的背影随着支书爷的背影出了院门,紧接着,院子外响起了一阵暧昧的笑骂声……美娟忍不住也笑了。
2020年2月24日于天水
作者简介
凌峰,甘肃天水人,80后,《拾穗》主编。2017年开始创作,现创作有“白云寨”系列中短篇小说三十余万字。人生信条:一个人的朝圣,心无杂念,一路向前。
《右手对左手的理解》
刚上初中那会儿,我发现了一个同学一直在用左手写字。平时,他也不被人关注,然而在发现他是一个左撇子以后,他成为了我们班的焦点。课间常会有人去询问为什么。他只是说“先天的……”。久而久之,他便再也不愿搭理我们。因为是左撇子,他画出来的画极为难看,一年级的小朋友都比他画得好,我们总是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去嘲笑去讽刺他,“你画的画连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都不如!”“我听说左撇子笨一点的。”……而对于这样的讥讽,我认为这有一点过分,虽说画得有一点难看。我常去关心他,可每次去帮他都会被无情地推开。 我心想:既然你是一个左撇子,别人来帮你关心你,你却不领情。左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奇心让我决定当一天左撇子试试。当我试着用左手拿笔写字的时候,我连笔都拿不稳,等勉强稳定住后写的字简直是龙飞凤舞,就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写的是什么。一群同学走过来说:“呀!这不是温铭昊吗?没发现你也是个左撇子。”我心里“咯”了一声,很气愤。正想说:我是装出来的,可又不能说出口。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我说:“是啊,怎么了?”他们大笑:“哈哈,我们班里又多了一个异类。”我心里难受极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同学的心情吧!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便一脚踹了过去。
对于左手的写字方式,我一天就受够了,忍受这么多嘲笑,这一辈子怎么活?就算有同学来帮你,你也会觉得他只是对你好奇,将你当成“异类”看待,谁也不会希望自己被别人当做”异类”,我理解他了。
《那会儿》
放假了,正好表哥出车,我就跟着去了。一路上,青山绿水,风味小吃,倒也令人流连忘返。
一天晚上,表哥说:“安心睡吧,明天我们要回去了。”
天还未亮,表哥叫醒了我。“这么早?”我揉着睡眼。“大热天,赶早趁凉观。”表哥忙着收拾行李。
走到卡车旁,我吃了一惊:“哥,谁的木材?”
“跑点生意叹。”他拉开驾驶室。我注意到里面坐了一个人。“我们是搭档。”他边说边发动了机器,并用嘴巴含住了递过来的香烟。
“不怕路上检查?”我心想。
果然,车开出大约两小时,一道检查岗出现了。大盖帽雄赳赳地在路中一挺,红旗一挥。“嘟……”卡车停了下来。
跑过来一个胖警察:“木材?手续拿出来!”表哥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双手无奈地一摊。
“没有?哼!神经病!国家明文规定,不准贩运木材!想蒙混过关哪?来人呀—”他转过头,“扣下木材!”他又立正身子,果断地一挥手:“罚款五百!”
一阵阵脚步声,有人爬上了车,“冬”扔下一根,然后又是一根。
表哥“砰”的一声打开车门,跳下车。不慌不忙地走到胖警官面前。我担心地看着,心里嘀咕着:会不会……
“老—哦,不!同志。”谁知,表哥竟是一副商讨的神色,“这木材嘛,是我岳父,嗒,就是杨天业送给我的,唉!”他显出了悲苦的面容,“我本不想要的,他偏偏多得无处用,现在—能不能借个电话,这个……向他讲明一下,由你证明木材下落,免得,又说我拿去赌了花了,行不?”
胖替察一愣:“天业!物资局局长?”“还有谁?”表哥满是晦气地应了一声。“我们队长的父亲?”胖警察迟疑着问。“是啊,”表哥眼睛一亮,“怎么?你……”
“哎,”胖警察急忙向车上喊,“不要搬了,他有手续。”他转向表哥,“杨局长嘛,好说,这就是手续了,你们可以走了。”
表哥坐进车,“轰”一声发动机器,“有病!”卡车于是疾驰而去。
“周明,了不起!”同车人啧啧道,“几年不见,老兄洪福齐天,攀上了杨局长的亲了。”
“你也信?有病—那个胖猪!”表哥猛地加大了油门。
《三张照片》
从我爷爷像我这么大那会儿起,我家就住在市内故黄河畔。解放后,这儿的变化可大啦!究竟多大?您看看我家影集里的三张照片就清楚啦!
第一张照片,是爷爷从解放初期的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的是军代表到故黄河岸边居民区访贫问苦的情况。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居民围着军代表,高兴得眉开眼笑。我问爷爷:“你在哪儿呢?”爷爷持着白胡子,指着其中一个瘦瘦的人说:“这就是我!”是不是爷爷,我认不出来,可爷爷身后的景象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几间歪斜破烂的席棚,一片乱坟岗子,窝窝头似的乱坟上满是枯萎的茅草;河堤沟沟壑壑,光秃秃的,像一条被乌鸦啄过的死蛇。
爷爷说:“这是咱穷哥们第一次上‘相’,好日子开了头,说什么也得存着,留个纪念!”爷爷的话不假,日子真是越过越甜了,不信,请你看看第二张照片。
这张是我家造好新房后在门前的合影。一家人穿得整整齐齐,爷爷、奶奶笑眯眯地坐在中间,爸爸和几个叔叔、姑姑围在老人身后。后面的大瓦房青砖到顶。背景上的河堤,平平整整,沿河长满绿柳,如烟如雾。妹妹瞅着照片,天真地向:“爸爸,我在哪呢?”爸爸笑了:“你呀,来晚了,在下一张呢!”
第三张照片,是我们全家在我家晾台上照的,背景是故黄河的新姿。晾台上摆满了各种盆花,妹妹调皮地从花丛中伸出个脑袋,小脸蛋儿笑得比花儿还美,眉毛弯弯的,酒窝深深的,咧开的小嘴露出个豁牙儿。
这几年,故黄河两岸的平房越来越少,一幢幢居民大楼,像雨后春笋,直往上冒。我家住在大楼的最高一层。爷爷说:“住得高,上上下下的,可以锻炼身体,站得高,看得远,杨快,,O
打开我家窗户,故黄河迷人的景色便扑进眼帘,放眼望去,它像一条镶边的彩带飘出城去,消失在蓝天的尽头。
不久以前,对通过市区的故黄河旧道进行了彻底的治理整修,挖出了河底千年的沉沙淤泥,拓宽了故黄河古堤,沿河建起了十几里长的河滨公园。公园里,柳丝摇曳,新松吐翠,绿草生辉,百花竞艳,一年四季,游人不断。每日清晨,故黄河第一个醒来,河边公园里,花草缀满朝露,空气里溢满清香,男女老幼在这儿学习、锻炼……到了晚上,故黄河又是一番动人景象:满河灯光星辰,满河月色楼影,犹如天上的街市,又似水下的龙宫,两岸人们就像生活在仙境里一般。
爷爷看着这三张不同时期的照片说:“故黄河变了,像我们古老的民族一样,越变越年轻了,像人们的生活一样,越变越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