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黑夜的,是不远处破木屋中的点点微光。屋内正围聚着一大群人。
“小六子,你这破灯怎么还不换,这些年,你可不知道挣了多少钱,换个灯都舍不得?”
“就是就是,这黑不黑亮不亮,别碍着了爷看数!要真因为这破灯害得爷没中,爷就拆了你这破店信不信。”
中间那个被唤作小六子的人连忙赔笑,道:“是是是,各位爷,小六子这些年不都仰仗各位了,下次一定换一定换。”说罢,小六子用手拍了拍灯顶,逼迫那垂垂老矣的器物起来工作。随着手拍打灯顶,光亮一点一点充满了整间房子。
小六子尖嘴猴腮的,一脸精明相。在小六子身周,围了一大群人,都是来买彩票的。那群人的眼睛里散发着绿光,如饿虎扑食般盯着小六子。只见小六子说道:“各位,这一轮的中奖数字可就要公布啦,大家不再多买几张?多买几张,说不定就中了,这一中,不就都回本了!这一次的最高奖金可有三万元,机不可失机不可失!”小六子的话如同毒药,一点一点浸入这群人的身体,使他们一步一步跌入陷阱中。
人群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左手拿着瓶啤酒,抬头痛饮一口,咽下肚去,打了个饱嗝,空间狭小的房子顿时布满了令人作呕的酒臭味,而这群人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这儿可不是什么正规场所,来这的,也没几个正经人,聚集的都是一些妄图靠运气发财的人。说得好听点,那叫买彩票;说得难听点,这些人,与赌徒无甚差别。看那汉子,他手伸进烂棉袄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布包里都是些沾满了油渍的钱,他咬咬牙,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状似豪气地说:“小六子,给老子来五张票儿!”小六子应声答道:“来了国哥,您可真是个爽快人。”汉子接过五张彩票,故意在其他赌徒面前晃了晃,却又害怕别人抢了他的彩票,紧紧捏住了几张薄纸,在纸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人群中有人说了句:“行啊,钱建国,卖地沟油赚了钱啊,出手这么阔绰。”钱建国表面上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实则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小六子又推销了好一阵,零零散散卖了几张彩票。他说道:“各位爷,我身后这块布里头可就是今天的中奖号了。”言毕,他拉开了那块布,布后赫然是几串数字。众人的眼睛都聚焦在那几串数字上。纷纷开始刮起了彩票,一个一个数字和墙上的数字对应,似乎要把墙看穿,似乎要把那些已经确定了的数字看出什么新花样来。
钱建国此时,正眉头紧锁地刮着最后一张彩票,他的手因为过于紧张而颤抖,额间的汗珠也流个不停,他用沾满油的手去擦汗,又擦得满脸是油,显得狼狈不堪。他刮开最后一张,又没中!钱建国心中怒火翻涌,操起那个啤酒瓶就往地上狠狠砸去。见状,有人讽刺道:“买这么多,不还是没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嘞。”钱建国瞪了那人一眼,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这间破屋子。
回到家中,钱建国一脚踹开门,霉味扑鼻而来,他却不怎么在意,径直走到一张破草席子前,任凭屋外的大风把摇摇欲坠的窗户吹得“哐当”作响,准备倒头就睡。
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打搅了他。正是他的儿子——钱仲。
钱仲似乎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敢说,踌躇了好半天。钱建国不耐烦:“有话就赶紧说,别耽误了老子睡觉。”钱仲:“爸,学校老师说……老师说……要交100元。”一提到钱,钱建国更加生气了,随手抓起一把扫把就往钱仲身上打,边打还边骂着:“原来就是你这赔钱货一心惦记着老子的钱,就是你咒老子,害得老子五把都没中,丧门星!”孩子的哭声和扫把拍打的声音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
钱建国连输了好几次,赔了不少钱,但他就是不死心。在一个夜里,他又去到了小六子的店里买彩票。公布获奖名单时,钱建国那张彩票上的数字和墙上的第一串数字一模一样,钱建国激动地拍案而起,大声道:“小六子,老子中了头奖。”他大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咯!”“观世音菩萨显灵!”小六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奉承道:“国哥不愧是国哥,您明儿还得带着这张彩票来领奖啊!”
钱建国带着彩票准备回家,他觉得今日的月色格外的动人,夜风吹得格外温柔。
钱建国快步走回家中,他怕身怀至宝引人惦记。回到家中,他立马反锁住门,关紧窗户,叫来钱仲,道:“你老子中了头奖,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去拿钱,管好你的嘴巴,别跟别人说!”钱仲点了点头,他知道只有中了奖的彩票才可以让他爸爸开心,钱仲伸手想看看那神奇的彩票。钱建国却拍走了钱仲的手,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别动!”钱仲忙收回手。
第二日,钱建国起了个大早,带着钱仲一起去兑奖。他把彩票放在裤子口袋里,手也伸进口袋里死死攥住彩票。可他还是不放心,他看这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谁都像小偷,觉得谁都想偷走他的那张彩票。殊不知,他那畏首畏尾的样子才真像个贼。他终是不放心,又把彩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想放到棉袄内的口袋里,而正是这一瞬间,彩票像长了翅膀似的从钱建国的手中飞出,随着风向马路中间飘去。钱仲见状,赶忙去追,他知道那是唯一能让父亲高兴的东西,尽管马路中央有一辆汽车在急速穿行。钱建国也去追,口中骂道:“就连你小子也想着偷老子的彩票!”
“砰——”似是物体撞击的声音。彩票也被这声给惊到,从空中落下,飘落到一滩血泊里。
钱建国在血泊中捞起那张彩票,脸上浮起贪婪的笑,他的眼中只有那张彩票,没有看到那滩血,更不知道那滩血从何而来!
指导老师:孙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