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冬是匆匆的行客。每年集中供暖之后,家家屋里温暖如春,冬天也被赶出家门外了。而在农村老家,冬天就是经常串门的亲戚,每年村里树叶掉落的时候,他便满目清癯的来了,不热络,也不冷漠,只是大喇喇的驻扎来,直到开春后才懒洋洋地离开。
回到老家这边,阳光总是不远不近的照着,天说不上很蓝,泛着灰白,深藏着一种看不到底的虚空,对着天空看的久了会有种莫名的忧伤,恐是对同学们的想念罢,冬日的阳光里,奶奶家门口的墙砖闪闪的。我的老太爷,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它在冬天仿佛只有一个姿势,穿着臃肿的黑棉袄和粗笨的大棉裤,靠墙坐在自家大门口,闷着头一声不吭。同住一起的老人们有个斜坐在门口的阶上,托着一锅旱烟,吧嗒吧嗒的吸着,有的支着双肩靠在墙上,像是喝醉了,然后不知谁开的头,说一顿闲话,笑几声,干咳一阵,咳声传的老远。
起风了,是尖利的小北风。忽而窜上树,忽而转过墙角,扬起一地灰尘,一时又捉迷藏般销声匿迹。于是整个世界出奇的安静,率先打破这宁静的,一定是谁家无所事事的大公鸡。悠闲踱步着,忽然仰脖打鸣,高吭嘹亮,接着是谁家的猪也打着哼哼,然后又是狗,又会传来孩子的隐隐哭闹声或大人们清亮的笑声和嘈杂的说话声,炊烟袅袅升起来了,窑台上水桶的叮当络绎不绝,饭菜的香味慢慢飘出来了,有妇人洪亮的嗓音隔墙响起:儿,回来吃饭了。似乎只是一阵阵的小小的骚动,村庄便又安静下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春天已经来到了。时而,落起了春雨,轻轻的,听不见淅沥的响声,像一种湿漉漉的烟雾,轻柔地滋润着大地。春雨过后,太阳出来了,一片晴朗。整个世界像刚洗过似的,特别清爽,空气十分新鲜,呼吸一口,甜丝丝的,像喝了蜜一样。早春的雨后,空气中含着缕缕清新的泥土香,使得人总想伸出鼻子嗅嗅。这时,我和小姑姑拿出塑料袋,去捡拾一种美味的食材——地衣,地衣也就是我们口中常知道的地软儿。地软是一种类似于木耳的藻类,它总是在春季雨后的草丛荒地上生长。初春的小草儿刚冒嫩芽,这时的地软最好找。小时候总是迷惑,为什么每当雨后,才会有水灵灵的地软。
在一片大好春光里,我和小姑姑迎着微微春风在沟沟坎坎里跳跃,拾地软,我和小姑姑屁股撅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轻轻慢慢地把那墨绿色的,软软滑滑的地软铺到自己袋里,生怕弄破了地软那娇嫩的小模样。这是我们和大地最亲近的时刻,捡拾的我不小心碰到虫子,会吓得哇哇大叫,干树枝上逮着一只没见过的虫子,我俩会赶去团团围观……
环县,冬日,春天,万种风情。风轻轻吹,我已醉了。醉了,醉在大自然中;醉了,醉在乡土风情中;醉了,我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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