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

2024-09-10 23:25:09 凌峰 阅读:

年三十,岁末了。

在窗前看纷扰的雪花,心思也如同雪花般杂乱无序。原本想躲在乡下,安安静静过春节的,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人的心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首先是来自武汉的疫情。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如雪花般从南到北,席卷了整个中国,让人不由为之担忧。当然,我只能躲在大山深处,默默祈祷。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冬。

腊月二十七,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舅舅的一个远方堂弟打来的。电话里话语急切,说舅舅病危,让我赶紧去一趟。舅舅家离我家不远,驱车半个小时就到。

我到家时舅舅的情况很危急,人昏迷着,穿着老衣,戴着小帽,弱弱地躺在土炕上,我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拉着舅舅的手呼喊:舅舅,舅舅。舅舅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眼睛迷离地翻了几下,我拉着的手也用力抓了我两下,可他始终没有说话,我只能听见他喉头处发出的呜咽声。

舅舅是我母亲的弟弟,舅爷去世后家事衰落,舅婆无奈之下带着他姐弟俩另行改嫁。可去了没几年,舅舅又独自一个人返回了老家。从我记事起,舅舅一直一个人过着,没有老婆,没有子女。也许往事太过沉痛的原因,母亲不愿意诉说,我也不好多问,直到母亲去世后,从父亲的絮叨中,我才隐隐得知,舅舅以前有过一个老婆,可结婚没多久就离家出走了。

舅舅家门前长着许多竹子,还有好多老梨树。我小时候,每年梨子熟了的季节,舅舅都会赶着毛驴,驮上满满一口袋梨子来我家。那也成了我小时候每年盼望的事情。

我母亲去世后,舅舅来的少了,可一两年还是会来我家一次,每次来吃一顿饭,然后连夜返回。父亲让舅舅在我家住一宿,可舅舅不住,舅舅总是那几句话:家里虽然什么都没有,可还有牲口,要回家看门。

听母亲讲舅舅的家族曾经也辉煌过,是个大家族,也出过大人物。这些事情我不想再考证,因为我从母亲和舅舅的身上已经证明了此事,他们都是很有家教的人。好多事情我不愿意再回忆,也不想提起,总之,舅舅是那个没落家族最后一个传人,舅舅要是去了,那个家就算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而我,是唯一继承他血液的人。

舅舅在土炕上昏迷着,身边有很多热心的乡亲们守护,我转身到院子里环顾了一圈,找了些柴草,塞进炕洞里,点燃了火焰。我望着炕洞里燃烧的火焰和滚滚浓烟发呆,而此刻,我似乎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点了,让舅舅在临走时温暖一些。

院子里摆着几棵舅舅的盆景,那些盆景样子很精致,都是舅舅长年累月修剪的结果,叶子凋零了,看起来枯零零的,但我知道,过了寒冬,它们又会枝繁叶茂,多希望舅舅也能和他的花草一样,勃发生机。

三天后——大年三十的凌晨,舅舅去世了。相对母亲,舅舅是庆幸的,舅舅在炕上躺了三天去世了,而我母亲在病榻上整整躺了九年,九年,三千二百多个日夜,那痛苦,无法想象。

舅舅走了,踏着年末最后一场白雪而去,走吧,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孤独和痛苦,天堂里有我母亲陪伴,而那里,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归宿。

2020年1月24日(农历大年三十)

作者简介

凌峰,甘肃天水人,80后,《拾穗》主编。2017年开始创作,现创作有“白云寨”系列中短篇小说三十余万字。人生信条:一个人的朝圣,心无杂念,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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