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忽高忽低,时断时续的唱腔又一次传入窗中,即使已将窗户严丝合缝,甚至连窗帘都拉上了,那婉转曲折的拖音仍直入耳中,我脑海里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又拉扯纠缠,绕成了一团乱麻,我烦躁地甩开手中的笔,看着纸上突兀的空白,抱怨道:“吵死了!隔壁怎么又看戏,声音还这么大,还让不让人写作业了。”说着,便拉开椅子,向外走去。
“又怎么了?瞧你那脸皱得跟苦瓜有得一拼了!”老妈放下手中的杂志,开口便是一句调侃。“别提了,隔壁又看戏了,把我的思路都吓跑了。”本以为老妈会与我“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可她却一脸严肃,继而一丝忧伤,无不同情地说道:“隔壁老奶奶可是个苦命的人啊!”
原来她的丈夫是一位戏曲家,可偏偏丈夫早逝,留下她一人,每天想着,只能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她丈夫在世时演奏的曲子……还没听完妈妈的讲述,我已轻手轻脚地来到隔壁奶奶门前,门是敞开的,年过七旬的老奶奶坐在沙发上,两鬓斑白,密密麻麻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颊,记录下岁月给予她的痕迹——或许有短暂的幸福,有久远的思念,有生命的苦难……她目光十分悠远,仿佛在凝视那遥远岁月中一身戏服的男子,她记忆中的丈夫,应是意气风发,站在热爱的舞台上,唱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泪的男人。然而光阴荏苒,他们的故事只唱了一段,他先行离去了,剩下她一人熬着日子过,捧着思念过,在余下的岁月中回忆那些曾经的苦与乐,喜与悲,所有的肝肠寸断都化作了忧伤的曲子……
那一刻,我陡然间已从一个爱发脾气的幼稚少年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小青年一样,我奇怪地想着我可不可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唱戏的男子,给奶奶唱一曲她曾经最熟悉的曲子来抚慰她的心灵,让她寂寞的晚年生活有更多生机,些许的安慰呢?站在门口,不忍惊动那一室的追忆与哀思,原来我耳中的噪音是那老奶奶的心声,是老奶奶生命里刻骨的思念!我再也不会抱怨那腔里的“吵闹”了!
回到房间,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拾起笔在那悠扬婉转,缠绵悱恻的戏声中写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