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短信于我,言:“为了庆祝我院建院60周年,我们打算出一期纪念专辑,希望您作为学院的优秀校友能抽空专门为学院写一篇纪念文章......”
端详短信良久,内心五味杂陈,因了恩师用了一个“您”字。虽知这只是一种礼貌性的尊称,也证明我已届不惑,不再是他面前的孩子;证明当年的青春时光,已在岁月的长河中成为远去的浪花。但是,我依然如坐针毡,汗水岑岑。我依然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坐在恩师的班级里,羞涩而勤奋地忙于记着当时觉得枯燥乏味笔记的小男生;依然希望围坐在恩师身边,带着兴奋和各种好奇与他促膝畅谈理想与人生;依然希望我还是个雀跃的青年,在恩师的指挥下,搬运新书,打扫卫生,出黑板报,忙的不亦乐乎;依然希望听恩师各种语重心长、事无巨细的叮咛与嘱托。可事实证明,我离开恩师已经二十二年了,离开母校已经二十二年了,这么多年间,我和母校同时经历着巨大的变化:母校从一个坐落在月亮岛上桃花丛中的一个小师专,出落成今天美丽成熟、规模较大的皖西学院;而我,也从当年羸弱、自卑的孩子长成一个壮实、自信的中年男人。但这期间永远不会变的却是对母校,尤其是对恩师们的记忆和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
母校坐落在桃花掩映的月亮岛,与市区中间隔一淠河,水上是由条条船只横着并排且用铁链串接在一起的浮桥。踏上去,浮桥会随着人的步法有节奏的起伏,行者内心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与惬意。跳下船,沿岸,斜上坡,便到学校的门口,母校校门不大,颇简陋,右边门垛上竖刻“六安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母校的梧桐所处皆是;晴日,树荫匝地,日影斑驳,姗姗可爱;阴雨,雨落阔叶,点点滴滴,窃窃有声;给校园平添了一份肃穆和静谧。
闭眼,一切的回忆开始渐次流淌到心中:女生三五成群,提着开水瓶去打开水;男生坦胸露背,大呼小叫在宿舍打牌;小卖部的阿姨,站在楼下扯着嗓子高喊几零几的某某接电话;一梭人抱着书本在小路上急奔,赶往教学楼上课;晚课后,情窦初绽的男孩,站在女生宿舍大门口焦急的等待心中那个女孩;一拨拨永不知疲倦的身影在操场上东奔西突的踢球......二十二年,这些记忆影片一样,在我的心里反反复复播放着。不褪色,不停歇,不厌倦。因了这些回忆,我才知道自己也曾青春过,也曾浪漫过,也曾走过一段人生最为美好的日子。
母校用过往岁月见证了我的青春,恩师用人格魅力开启了我的人生。
老班启俊。偏分头,四方脸,文人气质浓郁。厚厚的镜片印证着“学高为师”,稳健的步法印证着“身正为范”。恩师为人,清若潭水,一眼见底,爱生若亲人,对待学生不偏不倚。恩师为事,细若针眼,密缝谨严,常会在你最易忽略的地方,他恰放在心上,时时叮嘱,刻刻提醒。恩师为业,精若尺牍,每有文字,不论长短,皆多方翻阅资料,实地考察,精准推证,。他的专著《〈庄子〉词汇研究》《语言与文史散论》便是印证。即使多年之后,再见恩师,所有这些特点丝毫未变。为了20年聚会之事,恩师一边听取我们汇报安排流程,一边认真做笔记,事后把我们忽略的小事写下来,然后再一件一件叮嘱我们。能在激流巨变的时代,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初心和秉性,恩师启俊是我永远的标杆。
沈妈慧君。高挑,美丽,健谈,多才,乐观。初识沈妈,我还在政史系,因了对文学痴爱,曾拿一拙文找她修改,沈妈不仅认真看过,还细致的提出了诸多修改意见。后转入中文,坐在沈妈的课堂上,听她讲希腊悲剧,讲欧洲文学。沈妈的课堂,声情并茂,感染力强。时而如松间明月,小溪潺潺,缠绵婉转;时而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汹涌而来。动情之处,声音哽咽,眼角湿润。唱歌,写文,朗诵,主持,沈妈几乎无所不能。在我心中,沈妈如山,仰望如初。2017夏,我出差去舟山,特意寻去浙江海洋大学看沈妈,沈妈的高兴溢于言表,握手,拥抱,合影,邀我吃饭;一样的热情,一样的健谈,一样的美丽而乐观。沈妈的文字虽朴素,但事事处处,都洋溢着纯净、美好的情愫。沈妈的内心永远有一处开不败的桃花坞,不管岁月如何变幻,情感始终如三月的桃花,夭夭灼灼。
我曾执着的认为恩师东峰是师专最帅的男人。西服,衬衣,领带。帅气中透露着男人魅力;阳光中掩饰不住意气风发。二十三年前的夏,也曾在教学楼边的竹林小道,把我人生第一篇小论文,交由程师斧正,恩师条条建议,字字珠玑,让我深深感到,他不仅感性言语有余,而且理性思维充足。大学时上恩师的《责任论》课程常是昏昏欲睡;但多年之后,越来越发觉恩师专著的价值。20年再聚会,遇到恩师,一如当年的帅气,聚会的简短发言,依然是严密的逻辑思维,健谈的感性风格。事后,向他再次讨要一本个人专著《责任论》,恩师抱歉说,现在手头没有,等新版书出来,再寄于我。等我回温州后,因忙,便把此事忘却。近一年后,恩师突然发我一条短信,让我把通讯地址发他,把新书给我寄来。那一刻,我甚是被感动:如此一件小事,恩师如此牢记,并兑现他的承诺,这就是责任。责任,是一个人温暖的情怀。恩师用他的言行践行着自己思想。
母校还有诸多的恩师,用他们美好的品质感染着我:陈明秀老师的认真热情,周磊磊老师的和蔼可敬,施建业老师的孜孜执着,徐开忠老师的幽默风趣......蓦然间,感觉恩师就是一条长河,灌溉着我生命的每一寸土地,即使多年之后,依然丰盈充沛,汩汩不竭。
二十二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但,二十二年不变的是你我。
母校如影,恩师是河。
2018年11月9日 于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