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大捧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是嬷嬷清晨向花农软磨硬泡乞求来的。她一直以为我是喜爱玫瑰花的,因为她总觉得玫瑰花代表着高贵,作为公主的我定是喜爱万分。可她终究是想错了,我不是公主。 假如记忆清晰如初,我宁愿我不是公主。 妈妈说:“一切美好高贵的东西,都是脆弱骄矜的。”言外之意便是,让我做个没有蓬勃野心,只有风月心情,只会幻想等待王子来相救的弱女子。可即使我懂这些都是迂腐的歪理,可仍会煞有介事地去做。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必须要听话。
我知道的只是,许久的冷清。那日早晨,当我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的那把木质雕花大椅子上。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幻想自己又被遗弃,又是一场战争的结束。突然,我听见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每次只敲三下,沉重而又缓慢。我想来者定是一位绅士,或是公子。我许久也不愿去开门,可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继续敲着门。我想他的眼睛里定有一抹温柔与深沉。还有那持续荡漾的微笑。可我仍是无动于衷,甚至觉得缺少安全感,又随手沾来一个粉色带金黄流苏的靠垫。我把脚蜷缩起来,抱着它,我又可以继续伪装。我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终于按捺不住,鲁莽地破门而入,闯进了我毫无防备的内心世界,可我甚至没有看你一眼。因为我想自己那个翛翛的样子,定会惹起你的嘲笑颓弃。我一直倚着靠垫,耳畔没有任何声音,这才想到房间里的大笨钟已被嬷嬷拿去修理了。若是他日,大笨钟还能“吧嗒吧嗒”地陪我打发时间。今日,怕是不行了。我开始絮叨,因为我沉闷了太久。你终于变得不耐烦,起身过来,俯身看着我,指腹滑过女孩特有的滑嫩的肌肤。恍然间,我却发现你的眉宇间已经没有当年的逆气与不羁。眉梢也因为诧异与难过而打着结。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泪水滂沱而下,我终究无法做一个骄傲的公主。
三年前,只因为你那单纯的微笑和一双温柔的眼睛,让我毫不犹豫地派遣要好的小姐妹去询问你的地址。你那单纯的笑,就像六月麦地里的风一般清新,总能俘获我充满束缚的心。你那温柔的眼睛,让我在记忆的罅隙中找到了父亲当年的感觉。你的干净,你的温柔,你的单纯,你的静默,你的不真实,甚至是你的决绝。如同一段影像带,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以至于,促使我像一堆黏湿可憎的稀泥,疯一般地追求着。我甚至忘记了母亲的告诫,如同浪迹的玫瑰,找不到归宿,隐忍着痛楚,一次次渴望着。可你,几欲慌忙逃离,留我一人独自怃然。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已经使我沦陷,不再如玫瑰一样艳丽,也不再会是一个公主。
假如记忆清晰如初,我宁愿我不是公主。我不用恪守常规,我可以离经叛道。我可以和你在高楼林立见,并排而坐,黄昏时看着鸟儿不时低俯掠过。间或风停了,我们又可以开始彼此思念。只可惜,我是一个公主,我对你的思念早已被密不透风的城堡隔得十分单薄,我亦害怕某天我忘记了那些曾经单纯追求的初衷。于是,我穿上层层叠叠的红色蕾丝公主裙,配上红色长靴,戴上白色蕾丝手套,随手牵上粉红色缎面小包,优雅地从你身边走过。我知道,花园里的玫瑰妖艳地开了,它代表着高贵,但我宁愿做一朵警觉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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