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失落地蹲在小巷斑驳的沥青路面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轻轻地抽泣着。听两旁的树叶随着微风飒飒作响,夹杂着夜风,月光将两个安静蹲在地面上的人影拉长,很是有些凄凉。温柔的月亮挂在夜空,把小巷摇曳出一种寂寞的灰色,隐隐约约有哭声从幽深的小巷内传出。
“吴桐,怎么了?” 李雨珊轻轻地将手搭在吴桐微微颤动的肩膀上,轻声询问。
“爸爸今天又打妈妈了,妈妈被打得好惨,浑身都是淤青。”
“他又去赌博,输光了钱?” 李雨珊皱起眉头。
“恩。”吴桐轻声说,“家里的东西已经快被他变卖完了,他还是不死心,不断地赌博,而且不断地输,输了钱心情不好就拿我和妈妈出气。”
桐深吸一口气,仿佛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接着说:“我曾经告诉过妈妈,叫她和爸爸离婚吧,我们自己生活。可是她却说,她爱爸爸,她舍不得离开。可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爱的!我以后,绝对不会还认这个男人做我的爸爸!”
蹲在地面的吴桐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一脸的倔强与不羁。沉默了短暂的几秒钟,少女又将头迈进了膝盖,肩膀微微颤动,带着一丝让人不忍的脆弱。
珊轻轻地拍着桐的肩膀,尽量让她感受到一种安慰。珊将脸凑到桐的耳边,轻轻的言语被安静的夜晚衬托得有些许迷幻。两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一切仿佛都笼罩在朦胧当中,连此时的心情也变得朦胧了。珊用手环着桐的肩,细声细语,轻轻昵喃,“桐你不要难过了,有我在呢。你父亲赌博,是他不好,可是你要坚强。我们都要快乐,别受伤。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
月光轻柔地洒满小巷,孤寂的夜色被月光轻染如洗,宛若出浴美人光滑的肌肤,又如高挽云鬓身披薄纱云裳的少妇,掩不住柔滑与细腻。吴桐慢慢抬起头来,被泪水润湿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明亮。她斜身轻轻抱住李雨珊,莞尔一笑,喃喃细语:“珊,只有你对我最好。”
珊和桐是从小学开始认识的,认识对方之前她们都是班里很沉默寡言的学生。虽然两个人自小就拥有令人钦佩的艺术天赋,能够在班级里崭露头脚,拥有一席之地,但由于家庭的原故,使她们的性格愈加冷淡,总是喜欢独来独往,不善与人接触。
珊和桐第一次对话是因为学校参加市里的舞蹈比赛,组委会要求每个参赛学校交一份串词,而写串词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作为领舞的桐身上。那个时候,珊的写作才华已经初露头角,虽然年龄小,但文学上的才华已经在她身上展现。于是,桐找到珊,请她帮学校舞蹈队写一份串词参加比赛。珊想了想,答应了。
当珊把写好的串词交到桐的手上时,桐迅速扫过一遍,平静的脸微微有些震惊。她又再次把这段文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突然觉得内心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在这短短的文字中,透露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温暖,美好如含苞待放的花蕾,这正是她们节目所要展现的东西呀!
桐走向珊,轻轻地对她笑笑。第一次对人主动伸出手:“李雨珊,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珊犹豫了一下,同样也伸出了手。“谢谢你,吴桐。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珊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
其实,珊是很少有笑容的。自从她记事以来,生活中就充满冷漠,感受不到太多他人对她的爱。珊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母亲繁忙的工作和暴燥的性格使她对于生活越来越淡薄,待人越来越冷漠。从小珊的脑袋里就没有爸爸这个概念,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她的内心其实像平凡人一样渴望被爱。因此,她爱上了温暖的文字。她用自己的笔杆挥霍出一个个美好的故事,她将自己所希望得到的温暖寄予于她的文字中,以此填补精神上的空虚。可是,她文字上的闪耀不足以掩盖她内心的失落,当她看到一个孩子骄傲地坐在他爸爸的肩膀上指手画脚的时候,当她听见邻家的小孩用甜美幸福的声音叫着“爸爸爸爸”的时候,当她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闻见从别人家里飘出的一阵阵美妙饭菜香味的时候,她总是会微微闭起双眼,努力清醒自己的大脑,然后快速走过这让她心碎的幸福场景。
因为她是个不幸福的人,所以她害怕幸福的场景,那总会勾起她伤感神经的场景。珊认为自己无法幸福。
直到遇见了桐。
吴桐,这个会随着音乐悠然起舞的美丽女孩,给了珊前所未有的温暖,让她感受到了爱的存在。
其实,桐又何尝不是呢?她有一个嗜赌的爸爸,经常变卖家里的东西去参与赌博,输了就拿家里的人来出气。桐因为总是被奶奶护着,所以很多时候都能够幸遭爸爸的一顿毒打,可是妈妈却依然爱着爸爸,她千方百计地劝服爸爸,想让他改好,收到的回报却是一阵恶毒的拳打脚踢。桐对生活已经心灰意冷,她恨她的爸爸!恨他将一家人完整美好的生活沦落到今天这幅局面!桐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被闷得喘不过气来。虽然有奶奶的呵护,但她感受不到太多的温暖。只有珊,用她温柔的轻言细语融化了桐的心。遇见了这个叫做李雨珊的女孩子,第一次,让吴桐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啊。
或许是因为一份感觉,她第一次主动要求和一个人做朋友,而那个人恰好就是珊。通过一次舞蹈表演的串词,她们就这样认识了彼此,很简单的相遇。看似波澜不惊的开场,却能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在学校舞蹈队表演的那天,桐妙曼的舞姿深深地吸引了珊。当主持人用清亮的嗓音将一串美丽温暖的文字念出之后,由吴桐领导的舞蹈团队就顺着现场被温暖的气氛轻巧地跃上舞台。
舞台中央,吴桐随着音乐的舒缓,轻柔地伸展她的四肢,一颦一蹙都尽显感情。长长的头发随着身体而摆动,旋转,奔腾和飘动,淡蓝色的裙角在聚光灯中泛着银白色的光。随着一曲轻灵的音乐,只见吴桐踮脚,抬身,左脚脚尖立地,右脚微微弯曲,在急速眩晕的背景音乐下身体自如旋转了好几个360度,就像一片被风吹得绚烂的落叶,划过她白皙的脸庞,在轻纱的飘扬中时隐时现。
诺大的舞台,美丽的舞者,所有舞蹈队的成员都在台上悠然起舞,却好像只有吴桐一个人的存在。她用优雅美丽的舞姿把舞台渲染得楚楚动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态都向观众展示了她的美丽。随着最后几个音符的起落,她虔诚地单膝跪拜,双手上托,斜上方望角,那眼神里,似乎蕴藏着无法言说的东西,让每一个人的心都被一盏银色的明灯点亮。
上空的银纸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伴随着那华丽的舞台灯光,人们的掌声和欢呼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桐和全体舞蹈队员手牵着手,头微垂,优雅地谢幕,结束了这场美丽的舞蹈表演。
从那个时候开始,珊就对桐有了好感。她从桐的舞蹈中体验到了桐的情感,虽然那温暖美好的节目是如此完美,但敏感的珊依然在其中感受到一种不易觉察的寂寞。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她们相遇,相知,然后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任谁也没有想到如此淡默的两个人竟在后来对彼此有了深深的爱意,互相依偎,互相保护,她们成为了别人眼中分不开的死党。她们成绩优秀,总是稳居班级的第一、二名;她们才华横溢,拥有惊人的艺术天分;她们纯真耀眼,是所有老师手心的娇宠。
就是因为桐和珊如此地优秀与要好,所以引来了无数或者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沈思静,就是其中的一个。
很难有人看透沈思静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学习平平,喜欢八卦,总是在一群男生的周边转来转去,哗众取宠,一天到晚只知道做没有意义的白日梦。由于她总是对男生献媚巴结并且不切实际,很多女生都不喜欢和她交流,因此在人群之中,她也显得有些孤独。
可偏偏地,沈思静就喜欢上了李雨珊。自从第一次看到珊的文字以后,她便被那字字句句间的温暖和美好所感染,静从珊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独特的美好的气质,从那个时候开始,静就开始关注这个叫做李雨珊的女孩。
静总是看见珊和桐走在一起,她们手牵手,肩并肩,似乎永远地形影不离。偶尔,在一个安静美丽的地方,桐会放开珊的手,飞扬到一片空旷的场地,笑嘻嘻地说:“珊,我为你跳一支舞吧。”
每当这个时候,珊总是会安静地站在原地,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在翩然起舞的吴桐身上。那眼神里,包含着一种温暖的感情,好像此时全世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一般。一曲舞毕,珊总是会笑得很灿烂,然后,她会告诉桐:“你跳舞的样子真美。”
沈思静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她总会因为诸如此类的场景而嫉妒。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在珊的文字里总会出现桐的身影。吴桐,这个女孩以各种各样美丽的姿态出现成为珊小说的主角,演绎着或者温暖或者凄楚或者俏皮的故事情节。沈思静恨透了吴桐,她想要将李雨珊和吴桐拆散,把李雨珊抢到自己的身边来!她也要成为珊写的故事里的主角,唯一的主角。
虽然这样似乎不可能,但她一定要做!疯狂的嫉妒已经蒙蔽了静的双眼,她看不清自己的所做所为,也不清楚自己的所思所想,她只知道内心有一种拔节向上的力量在告诉她,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颗自私的种子在沈思静的心里慢慢滋生发芽,纠错缠绕,产生令人疯狂的错觉。
桐依然会笑靥如花地对珊说:“我为你跳一支舞吧。”
珊依然会将桐作为她故事的主角,演绎着或者温暖或者凄楚或者俏皮的故事情节。
静依然会远远观望桐和珊在一起的身影,抱着想要将她们拆散的心理,在内心不断滋长那颗自私的种子。
三个人,就以三种不同的姿态,热烈而安静地奔向她们的中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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