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剑客,剑是我的灵魂,江湖是我的归宿。
在公元二零零九年的某一天,静心练功六年的我,在最后一次决定胜负的比武中,不畏那惊心动魄的场景,使出浑身解数,竟一举战败浩浩荡荡的“语”“数”“英”三派大军,从此踏上了被剑客们唤作“中学”的江湖。
在这片充满血与火的考验的江湖中,唯有武功高深莫测、无人能敌的绝顶高手才可独尊江湖,拥有批量生产的粉丝;而功夫不深、初出茅庐的蹩脚剑客们,则可能在三天小比武、五天大比武的生活中,不幸遭遇“血光之灾”,轻者勉强苟全性命,重者则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被掌门用彪悍的目光打入十八层地狱,并判以永世不得超生。而我就徘徊在“独尊江湖”与“苟全性命于乱世”之间,确切地说,距离后者更近一些。
有时候,我会傻傻地幻想:我要是能偷点武功多好哇!假如上天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一定钻到我听说过的所有武林高人的脑海里,把他们的关于练功的记忆,全都打成捆地塞进麻袋,一次性打包偷走,再公平地让左脑和右脑“分赃”!
可这一切注定是一个幻想,仅仅是我的大脑虚构出来的——我回过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举起握着剑柄的手,又开始用那很烂的剑术,胡乱地对着空气一阵猛砍。
然而,生活有时会像一场喜剧,剧本中总会冷不丁地冒出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剧情。从不相信命运的我,却被命运之神眷顾着——我那纯属虚构的“偷点武功”,竟然在一个幸运的机会里,被“生活”这个古怪的导演拍成了一部纪实片。
那是一个秋风送爽、天高云淡的日子,可我却无心欣赏身边的美景。每年的这个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阵紧张——本派的掌门说,那个叫“期末”的强劲敌人,又要来光临我们的这片江湖了,每一个剑客,都要与他决斗。平静的江湖,必会被这个剑客们的对手打乱,掀起一阵波澜,继而必会是一阵血雨腥风……我凝重地思索着。记得前几日,掌门让“数学”大军中的几位大将与众剑客对决,我却为他们忽左忽右、躲躲闪闪的敏捷身影迷惑,对决的结果自然是大败而归。想到这里,一丝无奈的苦笑浮上我的嘴角。
忽然又想起,掌门曾在多日前提到过一样法宝:《江湖至尊修炼法》。据说那是江湖中十分难得的武功秘籍,记载了“作文驱魂法”“数学阴阳爪”“拓展题型强攻术”等十几招精妙绝伦的无敌招术。依稀记得,掌门说过它秘置在距此地几千里的功夫书苑中,难以获取……
——想到这儿,我的右侧的嘴角向上牵动30°——那可是标准的冷笑哇,接着发出一阵让人的起鸡皮疙瘩的奸笑:“嘿嘿,倒不如……”我阴险地微微点头,转身向功夫书苑走去。
这一路上还真是没几步平坦舒适的大道,都是些坑坑洼洼的“酒窝路”,最无奈的是这些“酒窝”的高低幅度相差甚大——我只好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前往书苑的路上了,那奇怪的步态倒像是走在蓬松的棉花上。当然,脚下自然是没有走在棉花上那样舒适,恰恰相反,路上满是些尖尖的小石子,硌得我的脚不一会儿就隐隐作痛了。但是想到自己正走着一条能使自己从剑客界的“无产阶级者”踏上“资本主义家”的康庄大道,倒也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了。
前面的路忽宽忽窄,变幻莫测,让我想起了忽疾忽缓的江河。走在宽阔平坦的大路上,我自然是走得十分轻松、心中一阵得意。但并不是所有的路都很好走,有时会走进狭窄的通道,我只好深深吸一口起,再努力屏住气,侧身进入通道,尽量迅速地通过——随着这样的通道走得次数越来越多,我甚至开始研究传说中的“缩骨大法”,简直可以缩成一个小黑点儿了。
一抬头,只见一座高大的山挡住去路,我只好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攀登。这座山的山脚处,地形较为平坦,可是离山顶越近就越陡峭。我谨慎地试了好几次,才决定抓住上方的某一簇貌似野草的植物,脚下用力一踏,准确地踩到了更高一层的岩石上。但有时也会判断失误,不慎踩空,狠狠地跌下来。最后一段路程尤为艰难,但由于山对面的诱惑,我还是想办法攻克了:山顶的坡度极为陡峭,我绞尽脑汁还是无法翻越它。可是正所谓“有压力才有动力”,我急中生智,灵光一闪,采用了一个非常原始的“祖传”秘法:利用山间树间那些坚实却又柔软的藤蔓,像人猿泰山一样借助荡藤蔓时的惯性荡到山顶上……
就在我累得气喘吁吁时,天空却渐渐暗淡下来。整整一天,只走了行程的一小部分,我嘟嘟嘴,却很快振作起来——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嘛!夜晚寒风习习,我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宿营地。终于,几乎哆哆嗦嗦地缩成一个点的我(哎,这可不是缩骨大法的作用,而是出于外界冷空气的因素哇),恍惚间看到了前方有一点光芒,便迫不及待地狂跑过去。哦,竟然在这里看到一间农舍——虽然是摇摇欲坠、破旧不堪的。刚刚的光芒便是从农舍的窗户透出的。“吱呀——”房门被我轻轻推开,门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颤颤巍巍、断断续续,那声音在空旷的小道上向四周无限扩散着,我的毛孔也随着它不断扩散……“有人吗……”我轻声喊,可是没有人答应。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妈呀,不会是见着鬼了吧!我正准备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出这个诡异的地方,一股强劲的冷风又不识时务地冲向我,冻得我直打冷战。无奈之中,我只好小心翼翼地挪进这间屋子。炉子里的火呼呼地响着,屋内温暖宁静的景象与屋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一张破旧的小饭桌上,放置着一支蜡烛,它的火苗微微跳动着,照映得整个小屋都是一片淡淡橘黄。可是这温馨的小屋中竟是空无一人!如此的静寂让我感到一种别样的紧张气氛,我不断告诉自己“没什么的”,缓缓地坐在了屋中那张可与“门”媲美的床上,它也立即警觉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那样诡秘……忽然,蜡烛灭了,屋中一片漆黑;接着,我听到“吱吱呀呀”的关门声,声音还是那样颤颤巍巍。我那每一根绷紧的神经,仿佛都在一瞬间断裂了!我的勇气瞬间瓦解,化作人类最本能的几个动作:“啊——”我尖声厉叫,那声音简直可以达到让方圆几十里内“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界。慌乱无措的我嚎哭着,连滚带爬地钻进那一床被子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蒙住自己的头。我哆哆嗦嗦地蜷缩成一团,轻轻呜咽着……
“啊,天哪,前面不会还有什么恐怖事件吧……”第二天早晨,我逃出那件阴森森的“鬼屋”,一边飞快地向书苑方向走,一边自言自语。“咕噜噜……”我忽然听到下方六点钟方向50厘米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那支小调的余韵围绕着我的耳朵转了几圈,随即通过神经系统传进大脑,使我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忘了带食物。我顿时像融化的冰激凌一样一屁股瘫到地上,也在几秒钟之内对“饥饿”二字有了深刻的体会——胃中空空如也,比我的钱袋还干净;肚子像一个音乐播放器,用优美的音质演奏着各种曲目,开始还是舒缓轻柔的,可是后来渐渐变成劲爆的摇滚乐;头像绑了个沙袋似的,昏昏沉沉,头重脚轻……此刻,我那疲惫不堪、筋疲力竭、二目无神、手足无措的样子,再配上瘦瘦黑黑的皮肤,还真像是非洲的难民。就在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补充营养的话就即将变成一张平面图形时,奇迹出现了——远方扬起一阵风尘,顷刻间,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王子”骑着一头白猪(此场面还真是大煞风景哇),站立在我的面前。啊,等等,怎么这么眼熟呢——那不就是前几天被掌门带来与我们对峙的“应用题先生”么!这时,他忽然变出一大包食物,丢在我的面前,顺便补充了一句:“让我们决斗吧!只要你能打败我,这些就归你啦。”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我不知该怨恨冤家路窄,还是庆幸有果腹的机会。但我还是重振了一下精神,拔出腰间那一柄随身携带的剑,做好进攻的准备。伴随着肚子的擂鼓声,我与这位冤家的决斗开始了——
一开战,他就来了个下马威,使出一招极为阴险毒辣的“面积计算”,导致我连退十几步才站稳。他趁胜追击,又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但我并没有急于下手,而是谨慎地思索一番后,用一招“面积割补法”将其制服。第一回合的失败,让应用题先生那张牙舞爪的气焰削减了不少,也更小心了。忽然,他狡黠一笑——我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只见他微闭双目,屏息凝神,瞬间便幻化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应用题先生”!我心中暗暗一惊:不好!这不就是我致命的弱点——“分身术”吗?这种招术在比武场上很常见,数学大军的主力不时地使出此招,可我却总是中招,屡战屡败。我镇定下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将我团团围住的一大群“应用题先生”。在他们中,只有一个才是我真正的对手,其余都算是“假冒伪劣产品”;而打败那些“复制品”也无济于事,他们的本体还是会继续幻化出更多的分身。忽然,我发现了一点点微妙的区别,驻足细视后,我果断地将剑尖刺向他。瞬间,周围一切的“分身”都消失了,被我刺中的“本体”也化作一股烟云飘飞而去。
那一刻,我绷紧的神经片刻便得到放松,腿也仿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地坐在了地上。轻轻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迫不及待地来到那个装满食物的大包袱面前,疯狂地补充着透支的体力……
“嗝。”酒足饭饱后的舒适感让我真想美美地睡上一个觉,再拾起剩余的食物,打道回府。但我转念一想:近些年来获得“江湖至尊”的殊荣称号者,总会被身为江湖各大门派之首的明德长老报以丰厚的银两;相比之下,江湖中的无名鼠辈们则时时遭人唾弃、处处受人嘲讽——由于生物“趋利避害”的共性,我对前者产生一种深深的向往,又坚定了意志,决定执著地走下去。
有了昨天晚上无奈的“鬼屋过夜”事件,我的勇气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提升。但更重要的收获是,我终于知道了要“提前做好准备”。于是,在太阳即使马不停蹄地奔跑,也要好几个小时后才能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我就开始为夜晚来临做准备了——我围绕着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前前后后地奔跑着、寻找着,终于锁定了晚上过夜的地点:某一处山洞里。接着,我又就地取材,从附近的树林中拾柴、寻找水源……
这个平安度过的夜晚,标志着我走向功夫书苑的路程已经越来越短。
次日清晨,伴随着鸟儿清脆婉转的曲调,我又踏上寻找武功秘籍的征程。
远远的海天相吻的那一道弧线上,呈现着一道鲜亮的血红色。我一怔,加快脚步,向那里走去。那道弧线一点点在我的视线中放大,终于完整地展现在我的面前:这里竟是一大片茂密的鲜红色根茎的荆棘——不对,那鲜红色仿佛是……血液。莫非这是着无数前人留下的警戒与叹息?我的心颤抖起来,这条道路中一定充满着难以想象的困境,但它又是走向目的地的必经之路啊!我看着那些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荆棘,它们的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尖刺,我甚至可以看见有的小刺上挂着衣服撕烂的布条、发丝乃至细小的血肉!我又怜惜、不忍、迟疑地看看自己完好的肌肤、整洁的衣衫。但仅仅是几秒钟的艰难抉择后,我便选择了向前走——毕竟谁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成功。我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这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步。一根刺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扎进我的皮肤,我想要抽走被刺痛的手臂,却又被其他的小刺划破皮肤,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这一刻,我可以选择放弃,只需要轻轻转身便可以打道回府,继续我平凡的生活。但我的脚依然在向前走,拖动着我的整个身体挪动着……每走一步,我都经受着难以忍受的鲜血的考验。我仿佛穿越了童话与现实的界限,与小人鱼的行走于刀尖的痛苦瞬间融为一体;我们都是为了心中的梦——当然,我的“梦”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不可能登上大雅之堂——潜伏到功夫书苑去偷武林秘籍。阵阵疼痛愈来愈剧烈,一道道血痕交织在我的皮肤上,越来越难以行走的道路逐渐打乱我的思索。这一刻,我叹了一口气,有一种想要放弃的冲动。但心中忽然幻化出那本武功秘籍的外形,那么模糊,让我努力想要看清它——下一秒钟,我就明白人有个目标该是多么可怕了——我忽然斗志激昂起来,拨开面前的一道道阻碍,挪过去,走过去,冲过去!手指迸出血液,脚腕流淌着鲜红色,脸上印着道道血痕……终于,彼岸变成此岸,我来到了荆棘丛的对面。回首身后劈荆斩棘开辟出的那条血色道路,我落下一滴清澈的泪水。明媚的阳光轻轻地敷在我的脸上,温暖到心尖。
之后的道路依然是崎岖险阻,但我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它们,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彼岸的阳光总会是温暖动人的。
终于,我的艰难征程到达了终点站——武林书苑。站在书香飘溢的书苑门前,我欣慰地微笑着,回想起这一路来的坎坷路途,我不禁想到了玄奘——他可真是取经的始祖啊。与之相比,我所走过的艰难历程,还算得上取经的微型版。
我胡乱地擦一擦此次旅途的纪念品——满身的汗水、血水、泥水,径直走入武林书苑。走进书苑,我四处环绕,忽然发觉有些异样——园内的一处小阁楼上,竟用匾题上“《江湖至尊修炼法》藏书阁”几个字,这岂不是专门招引贼人来盗吗?我不解地冲着那块匾眨巴眨巴眼睛。脑海中的两个声音“进去看看”与“别进”吵了个天翻地覆,对我的大脑进行了一系列狂轰滥炸,在如此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还是试探地顺着木梯爬上阁楼。每走一步,我都小心谨慎,唯恐有暗器埋伏其中。可是一切都出乎意料的平静,直到走进藏书阁,我都没有遭遇暗器袭击。我进入藏书阁内,粗略地扫了一眼所有书的封面,发现这里竟足足摆了几百本《江湖至尊修炼法》,都是一模一样的。我小心地触碰了一下架子上的某本书,又迅速收回手。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实在不耐烦了,索性拿起一本《江湖至尊修炼法》翻看,竟发现这本书中一个字也没有,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每一页都是白纸!
白纸!白纸!白纸!
我惊愕地望着这本空白的“武功秘籍”,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急忙抽出腰间的宝剑,试练武功——那一瞬,我身轻如燕、灵巧自如。
原来,武功不在秘籍中——只要努力,每个人都能“偷”到心中梦想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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