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特别的人,但我们又是平凡的人,所以我们是特别的平凡人。”
蔡智恒的这句话,几年前的我,或是现在的我,依然不懂。
初夏,行走在边缘的我,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淋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所以我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有告诉任何人。去了一个被世界除名的地方。
在云南丽江,一个叫束河的小镇。
很快的,我找了间旅馆住了下来,30元一天。
房间窗朝西,打开窗下面就是一条流动的河,河水在青石苔上匆匆掠过,在光滑的鹅卵石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哗啦啦”的一下,从妇女指缝中钻过。
河水,卷席走了一段时光。
这个偏远的小镇一直在下雨,稀稀落落的雨点,从屋檐上滚到了窗台的黑木间,积了一个小小的水坑,“叮叮咚咚”,每一滴都能晕开一个小小的涟漪,仿佛来诉说一段一段缠绵又哀怨的故事。
一阵风吹来,初夏的风总掺杂着一缕潮气,把小水凹里的雨吹了一地,“啪哒”一下,那个小坑里空空的,黑木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上面像是被人用刀刻过一般深深浅浅的痕迹,似乎曾今记载过什么,只是从未被人发现。
风从心里吹过,有股沉甸甸的苍凉,一梦三四年,渺小的人身上人身上发生过,渺小的事情,就像这些刮痕一样,深刻却总会遗忘。
我们就像这些雨滴,无止境的诉说着自已的故事,向谁倾吐,谁都不愿听。
旅店老板敲门,给我送来了一些书和日常用品。
“小姑娘,放假来散心的吧,最近一直下雨,不方便出去,如果无聊,就看些书吧。”
老板很和善,其实这里的人都很和善,因为,小镇中的人,小镇中的事,永远都是宁静而平凡的。
随便一翻,就看到一篇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习惯光明。。。”
他真的是个任性的孩子,当他举起那把斧头砍向情人,然后是妻子最后是自已时,悲局就已经存在。
了解他的人,为他惋惜,不了解他的人斥责他,但无论如何,人记住了顾城。
他的文章,他的人,他的事,以及,他的死。
我们纪念着一场又一场不属于自已的悲伤,为什么,因为我们太渺小,太平凡。
几天下来,束河的雨似乎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我做了个在自已看来还算是浪漫的决定——
一把油纸伞。
我撑伞走在石板路上,那是已经快接近黄昏了,天空像被火烧过一般的艳阳。我弯进了一条小巷中,早晨那个买豆花妇女的摊位还放在那里,两只轮子被雨水浸泡的有些柔软而陷进了石板中。。。。。雨打在两旁冰冷的墙壁上,然后顺着那些依附在上面的不名植物往下滑,我伸手接住了其中一滴。
小小的雨珠,被时光打磨的恰到好处,每一面都晶莹圆润,反映着一切事物的本身,也让我清晰的看见了自已的每一处轮廊,每一个棱角,每一抹笑容。。。。。
如此平凡,却再也找不到同样的自已。
那滴雨在我手心中慢慢蒸发,却还有无数滴拍打在我的伞上,我的脸上,我的鞋上,像在诉说着这里每个人的故事,简单而唯一的故事。。。。。。。
我拿开油纸伞,抬头看天,太阳像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渐渐地隐没于地平线。
回到旅馆的时候,雨稍稍停了点,老板和蔼地向我打招呼。
“小姑娘,这个地方不错吧”。
“嘿,就是,单调了些,不过挺适合我。”
老板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背过身叹了一口气说:“知道这里为什么总是雨下个不停吗?”
我沉默。
他接着说:“因为,落下的每一滴雨就代表这里的每一个人,这些雨是向着自已诉说着一些只有自已知道的秘密。谁没有故事呢,只是因为自已的故事太平凡又太特别,不愿说罢了,所以这里才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平静与单调。。。。”
我转身上楼,有些无奈。
我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上黄昏的灯光,听着窗外细细的雨,我下意识的打开了关机四天的手机,可想而知是一大摞的短信与未接电话。
我无心回复。
“睡吧,合上眼睛,世界就与我无关。”顾城的话开始在耳边重播。
我陡然想起,多年前看到蔡智恒的那句话,其实那时,我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但现在,我不得不懂,因为我已经证实了自已存在的唯一性,就像不知从何处飘洒进来的雨,它们在灯光下旋转着,歌唱着。。。。
第二天,我带着行李向老板告别,他笑着对我说:“真是抱歉啊,你走了还在下雨,很不爽吧。”我回以微笑说:“没,很爽,我,还会再来的。”
就这样,我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夏日,离开了这个名为“束河”的小镇,带着一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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