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影院

2024-10-12 09:49:00 文题网 阅读:

那是一个影院,在古城乏善可陈的冬季里,影院毫无热闹可言。即便月光朗照,院墙周围掉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也只投出淡淡的影,在风中长久地一动不动,那堵薄薄的、略有弧度的、用石灰抹出的宽墙竖立着,沉浸在思绪里,石阶上灰蒙蒙的,一副很寂寥的样子。

然而我是越来越注意这里了,有的时候散步时,无来由地就到了影院前的路上,路在2004年被仔细地平整过,但冶金楼还在,楼前的羽毛球场还在,影院斜对面的林荫道也还在,就仿佛看到了往昔的影子,一经回忆,影院也就有了别样意味。作为学校文化广场的组成部分,影院在比我年纪远大得多的以前,同时还是舞场、早冰场。即便在现今,影院偶尔也还会被当作文艺活动演出场地使用,故而这文化的味道总是淡而不尽的。

在盛夏的周末夜晚,影院是一个纳凉的好地方,学生们时常相约着去那里转悠,顺便看一两场可有可无的电影。票价低倒是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大学生情侣们可以在那里鼓足勇气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了,诸多地下活动的恋情在夏夜里如同雨后的蘑菇忽然冒出来,在众人的眼里一下子就公开了。于是,看电影这种起初颇具集体性质的行为就被弱化了,曾经哲旦旦地拍着胸脯说在大学期间决不找女友的哥们要么早已忘了说过的话要么早已将这些话语置之脑后,也悄悄地谈起了恋。在进场的瞬间,不意和熟人撞了面,哥们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牵着的手一把甩开。再到后来,哥们就神情自若地和女友一道吃饭、上自习了,有时候两人还相跟着去和舍友打乒乓球。

夏季来了,白昼逐渐延长,知了愈发叫唤得劲头十足,电影难以按预计时段播放,有的人就急了,在场地上不时走动,大声地说话、喝饮料、喷瓜子,试图和一遍遍地尽播些老歌的喇叭一比高低,几个女生把垫着的报纸翻到娱乐版找真假难辨的传闻看。当蝉叫弱下去,喇叭里的歌曲忽然一顿,看客立刻安静下来,走动的人蹲坐下去,吃零食的则放缓了速度。不一会,一道强光柱变幻着色彩变化着强弱从身后二楼一间房子的小窗格里投出来,一打在宽墙上就有了场景、声音,把全场人的眼睛都勾住了。或许是不想让电影放得太晚影响到同学们的睡眠,放映员经常毫无预兆地掐去一两段,一掐,看客就起哄,起哄了还照样掐,场子里闹腾一阵也就堰旗息鼓了,要继续看影片情节呀。

2005年三月初,学校开例行的毕业生就业洽谈会时,一位师弟赶回母校聘人。繁忙之余和我聊天,在他的言谈和眼神中,仍有着对母校心存惦念的迫切。我佯怒:“大学生活动中心?拆了。风雨操场?变了。图书馆?有新的了!毕业都快七年了,你咋也不回来看看?对了,露夭影院还没拆。走,到那里转去。”从公寓楼出来,我一路上指着粉体楼、逸夫楼、南阶、图书馆等新建筑,连水池边重新铺过卵石的双百亭也没漏过,师弟逐一打量着,间或问上几句。

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影院前的上却发了新芽,一抹抹淡绿。推开铁门望去,场地上空荡荡的,几只长尾巴在场地边跳跃着,兜着小圈子,不知在啄什么东西。看着场地,师弟指着我们曾在哪层台阶上坐过,哪里更有观看角度优势,哪里能吹到更多的晚风,电影放完后我们曾和谁去喝过啤酒吃过烤肉……思路漫了开去,我们就相互提示着忆起了更多的往事,甚至还记起了有部电影叫“特赦72小时”,影院整整预报了三次,却都因雨而延期播放,最终不了了之,接下来几个周末的夜晚却都放晴了,真是让人搞不懂,老天咋就存心和我们作对呢?

说着说着,我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相互拍打着肩膀侃着,当年意气风发的我们仿佛从时光中倒转过来了,周围有一大圈同学,场地上熙熙攘攘的,身边的几个人为着对影片表现手法理解的不同而低声争论着。不小心偏了头,蓦然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女生依偎在男友肩上,两人的手撰得紧紧的,我忙抬起头去看星星,一颗、两颗、八九颗星星眯着眼,却都在窃笑着,我知道它们多半是在笑我的内心正慌哩。夏夜的风不时地拂过身前身后,一阵阵惬意便袭上心头,夜不知不觉地到了深处,当宽墙上还没有打出一整屏一整屏向上翻滚的字幕时,观众纷纷站起身来,回呀。

“他们还会有这样的经历吗?”意犹未尽的师弟指着一路上来来往往忙碌于晚自习的学子,问道。

“即使有,估计也少。”我答道。暮色苍茫中,我注视着露天影院,感觉它就像一位老人,只要你愿意静下心来多和他交谈,就不难听到很多故事。而那些他人的抑或自己的青春片段,对于所有经历过的人而言,都毫无例外地构成了生命成长中难以割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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