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台立交桥刚建好,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快入伏了,天闷得象个蒸笼。每天晚上,我都去那里散步乘凉。桥上华灯齐放,车水马龙;桥下卖水果、冷饮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散步乘凉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外国人也在这人流中东走西看,大概都是在天大、南大工作或留学的外宾。他们脖子上挂个照相机,一边走一边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一天,我照例来到这里乘凉,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一个西瓜摊前。
摊子后边堆了许多整个儿的西瓜。摊子上放了几个打开的样品。还有切成角的。一位叔叔摇着一把破蒲扇站在摊位后边。这时,一位半身不遂的老奶奶摇着轮椅,来到摊前。她艰难地掏出钱来,欠着身子,哆哆嗦嗦地把钱递到了卖瓜人的手中说:“买角西瓜。”那位叔叔急忙递上一角西瓜说:“大娘,快吃吧!这东西可败火了。”没想到大娘一失手,西瓜掉在了地上。卖瓜人急忙又拿起一角西瓜,捧到大娘嘴边喂她吃,大娘感动极了,连声说:“谢谢,谢谢!”西瓜摊前已经聚了不少人,有的挑瓜,有的议论着。
还有一个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老奶奶摇着轮椅走了,那个外国人却凑上来,举着一张“大团结”,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买西瓜!”卖瓜人替他挑了一个递给他。他却摇了摇头,指着切成角的西瓜,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再指了指卖西瓜的叔叔。卖瓜人明白了,聚集在周围人的也明白了,他是要卖瓜人象刚才喂那老太太一样来喂自己。卖瓜人的眼里喷出了怒火,转过身去,根本不理那外国人。
那个外国人又掏出了一张“大团结”,蓝眼睛里闪烁着狡黯的目光,嘴角上漾出了莫测高深的笑意。围观的人们都替那位卖瓜的叔叔捏了一把汗。有的人担心那位叔叔见了钱忘乎所以,真的去喂那外国人;’更多的人担心他象火山突然爆发一样,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那位叔叔这时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眼睛注视着对面的桥墩。人们都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几乎都看到了一堆黄头发下的一架照相机。显然,他是准备把喂西瓜的一幕拍摄下来。
那位卖西瓜的叔叔轻蔑地瞥了一眼,就忙着接待别的顾客了。这时,我觉得天更闷热了,知了的叫声更烦人了。那个大鼻子见卖瓜人无动于衷,便把手伸得更长了。叔叔轻轻地有礼貌地推开了他的手说:“这里是中国,金钱在这里不是万能的!你有手有脚、没灾没病,为什么要我喂你?”那外国人大概听不懂这么多中国话,困扰地望着周围的人,遇到的目光都是冰冷的。一个戴着南开大学校徽的中年人笑着说:“我来帮你们当个翻译吧!”
接着,一连串流利的英语从他嘴里奔泄出来,那外国人脸红了。“好!”周围的人都大声喝彩,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好样的,中国人!中国人,好样的!”那黄头发的外国人从桥墩后奔了出来,翘着大拇指,嘴里不停地喊,他把一张湿淋淋彩色照片递给了卖瓜人。我踞着脚一看,正是他喂那位老太太的情景。
这时,那位黄头发拍着大鼻子的肩膀说:“你输了!你输了!”卖西瓜的叔叔连连道谢,送了他们一个大西瓜。周围的人鼓起掌来,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原来是他们两个人打赌啊!”有的人猜测他们大概是搞什么心理测验;还有的人说:“看吧!过不了儿天,《参考消息》就会登出他们称赞咱中国人的文章!”看他们那有把握的样子,好象他们就是《参考消息》的编辑似的。人们这时才感到了天气的闷热。两个外宾走了,人们也陆续地散开了,走远了,但都不时回过头来望一望那卖西瓜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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