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语言文字是很奇妙的,例如在分开的时候,我们会面带微笑说再见。再见,再次见面,短短两个字,包含着无数淡淡温婉的期盼。从此以后,可能如韩愈十二郎天各一方,想扶棺却不可得;可能如诗仙诗圣再也不见,只有以诗以酒聊表担忧;可能如梦得乐天谈笑失意,宴尽人已苍苍白发。但每个人都了解对方的心情。
在别离的一刻,他们知道,分开便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曾经跟着父亲跑到北京、蓬莱,只为见一见在网上投缘的朋友。一群人风尘仆仆甚至有些狼狈的人,与从未谋面的当地朋友在车站碰面。小时候的我晕车,吐得七荤八素,半蹲在母亲臂弯里,抬头看见陌生的叔叔阿姨,在蓬莱阁飞檐干净的背景下,或北京城红墙林立的楼群里,笑得一样温暖。忽然觉得十几个小时的疲惫车程依旧是值得的。
我们一生的奔波,也不过是为了顺着缘分的指引,去与生命中的另一些人相聚。
而人生中最早的相聚,莫过于学生时代的班级了。一群来自不同家庭,本来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们,在一个共同目标中汇聚在一起。由青涩到成熟,他们渐渐影响着别人的成长,他们的成长也渐渐因别人而改变。我至记得初三毕业的那一天,与朋友坐在教学楼偏面的楼梯上,每人拿一瓶饮料,一袋干脆面,在嘻嘻哈哈中把晚饭和自己的初三全部解决。我记得每一句话,和自己站起来说谢谢时的表情。感谢她,也感谢我们的相聚。
我们都期盼着相聚,过年时要相聚,中秋时要相聚,甚至节假日过了,仍会想着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来与心中思念的人们相聚。然而,又没有人能说得清我们相聚究竟为何。我曾抱着作业去找分开的朋友,也曾与许久不见的兄弟每人拿一部手机坐在沙发上,偶尔会搭话,却也找不出什么可以一起做的事情。有时候欲言又止,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只得笑笑作罢。朋友疑惑抬头,见状也笑:“不必说什么,你在这我就高兴。”
我释然,原来相聚,并不一定要做些什么,而是为了体会在一起时,那种淡淡的温暖。
人在感情的支撑下生活,无论是否承认,总会在一些人面前流露出温柔的一面。而与那些人的简单相聚,便是对这种心情的最好慰藉。也正因为如此,聚,才成为一种在热闹欢乐的浓重背景下,需要细致感受的淡薄幸福。
相见,相聚,如流沙般聚散不定的生命,就在那短暂相遇的瞬间,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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