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屋前的那片竹林开花了,堂姐来信告诉了我。心猛地一沉,踱步来到窗前,眼前茫茫一片,只有耳边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
6岁那年,爸妈出外工作,便把我托给年迈奶奶照顾。年幼的我竟不顾初次见面的礼仪,又是哭又是闹的。但奶奶褐色松驰的脸颊上始终挂着微笑,她用那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珠,领我走进一片竹林。眼前是一株株葱翠欲滴的竹子,脚下是各式各样的散发着清香的野花,林子深处还传来鸟儿的欢鸣声,当时我就破梯而笑了。
这时,奶奶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捆草绳。
“奶奶,这是干什么呀?"
奶奶笑而不语,牵着我的手,随即找了两根壮实的竹子,分别在这两头用草绳绕了几圈,然后用力打了个结,接着又在上面按了一块木板。
“秋千!”我兴奋之至,抓住绳子往上爬,结果“扑通”一声四脚朝天。奶奶忙扶我起来,一面掸去我身上的尘土,一面心疼地说:“干嘛这么急?来,让奶奶抱你上去。”
我终于如愿以偿。
“奶奶,推我一把吧!”
“好。”奶奶答道,轻轻地推。
我叫着唱着,耳边传来鸟儿惊飞的扑味扑味声……
从那时起,我每天放学直奔林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荡秋千,直到草绳断为止。因而,搓草绳也便成了奶奶起床后的第一件事。
闷热的夏夜,竹林便成了我的“避暑山庄”,我也就成了林中的仙子,荡着秋千,听着夜虫的呢喃,细数竹林上空的星,有时,竟在秋千上人了梦。朦胧中,奶奶抱我下来,慢慢走进屋,随后摇扇声又伴我人睡……
有一天,我坐在秋千上,望着脚下带露的野花,望着那林子发呆,我不经意地问奶奶:
“奶奶,竹子会开花吗?”
奶奶一征,又笑着说:“会。”
“那这片竹林为什么不开呢?”
“开了花,它们就活不成了。”奶奶摸着竹子,充满深情地说。我知道这片林子和奶奶相依相伴了几十年。
“那……我愿它们永远不要开花了。”
“傻孩子。”奶奶抚摸着我的头,又笑了。
时光在飘荡的秋千上悄悄流逝,渐渐地,我也长大了。后来,爸妈回来了,把我接回家住。但这丝毫没有减弱我荡秋千的兴趣,一放学,就往竹林跑,奶奶呢,则在一旁看着我,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小心点,小心……”
该上中学了,我要离开奶奶,去丹城读书。
记得临走那天,奶奶刚巧病了,我执意不让她送我到车站。车子徐徐开动,透过窗,远远地看见山坡上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奶奶,风吹散了她的白发,身后是那一片竹林……
没想到,我这一去和亲爱的奶奶竟成了永别。
奶奶什么也没有留下,只留给我心灵深处的那片竹林,那片开花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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