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2024-10-12 11:40:03 文题网 阅读:

    我小时候是在一所中学里长大的,见的最多认识最多的就是老师了。我郑重宣布:我长大后也要当老师,也要教书育人。她把嘴撇了好几下,“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我咋就不想当老师呢?”

    她,是我的表妹,名字很好听,叫做虞溪。虞,是个很古老很有历史的姓。她为此多次非常骄傲。“你,当然,因为……”其实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到底还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却追着我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我没辙,突然回了一句:“因为你没心没肺。”闻言,她不再追着我跑,怔征地站着,一副无知的表情,也难怪嘛!那时候我不过七岁,她也就五岁。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句话不是我的原创,而是不小心听人家吵架时使用过的,觉得好,就“拿来”了,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家搬到城里的时候,我已初三了。而她,五岁后就是“城里人”了。我们每年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所以我们很珍惜每一次的相聚。一见面就要聊天,一直要聊到回家,还依依不舍的。她常讲些她的事给我听,这大概是因为再怎么着我也是个姐姐,就要经常当她的“知心姐姐”,我们在一起时真是无话不说。她小时候最用的一个字—“贼”,比如吃的东西很美味,她就会说“贼好吃。”电视很好看,她会说“贼好看。”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说“贼烦。”……她说“贼”的时候,咬牙切齿,好像只有这个字才能更明确地表达出她的内心感受。刚进城时,她见什么都好奇,都觉得有趣,一出去玩就没有了时间概念,她妈妈也就是我姨就会说:“快回去,你馨馨姐姐来了。”她就一溜小跑地冲回家。她不记得被姨的这句话骗过多少次了。她很爱笑,笑起来很可爱,她管不住自己的笑,笑起来浑然不顾地,有些“地动山摇”甚至“惊天地,泣鬼神”。只有一次她笑得不那么开心,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在她的对面笑得比她更夸张,声音更大,让她顿时有了一种挫败感。不过,没过多久,她又那么笑,而且一想到那个人就忍不住想笑,那个人就是左东东。

    左东东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在我们的谈话中只属于“前时期”,以至于后来我们把那个时期改叫“侏罗纪”,毕竟太遥远了。左东东的爸爸和虞溪的爸爸在同一个单位,一间办公室,又住在同一栋家属楼里,一个是六楼,一个是四楼。左东东和虞溪基本上也就一起去上学,左东东很早就在虞溪家门口大呼小叫,吵得四邻都睡不好。虞溪说:“你就不能小声点,把人脂噪死了。”左东东说:“谁让你每天都那么慢,光梳头就要好长时间。”虞溪红了脸,“有本事你也留长头发呀。”左东东冷笑,“我可是男的,男的不能留长头发。”本来到这里就可打住了,可他偏不,又加了一句“臭虞溪。”虞溪大怒:“凭什么说我臭,你就不臭?”左东东说:“我臭,我也臭,不过,我可没有拉屎在裤子上,稀屎屁股。”虞溪一下子就号陶大哭起来,她不是哭自己,也不是哭左东东,她知道一定是她妈妈在聊天时无意说的,她不明白这种事情,小时候的事情,她妈妈怎么就喜欢给别人说呢,好像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优点一样。小学时的孩子被人家知道一丁点儿自己过去的事情,差不多等于天塌下来。虞溪为这件事伤心了很长时间,“稀屎屁股”是她心里最最隐秘的事情,她害怕的是左东东告诉别的同学,让传播的范围更大,所以她又不敢不理左东东。

    小学六年很快就要结束了,左东东也要搬家了。虞溪心里空空的,以后再也没有人给她占座位了,没有人和她放学时聊天了,更没有人和她吵架了……虞溪越这样想,心里就越空荡荡的。她想起左东东曾说过:“我长大后,一定要娶个外国女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漂亮唤。”她不甘心,“那你就没有可能娶中国女人啦?”“说不来,不过,我会娶漂亮的。”“那不漂亮的呢?”左东东就不说话了。虞溪小学时真的不漂亮,皮肤黑黑的,眼睛小小的。要是左东东看到现在的虞溪,一定会说“暖,说不来。”

    左东东搬家那天,虞溪刚好回老家去了,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小学时的毕业合影照得不是很清晰,左上角的左东东显得有些模糊了,只能看出他穿着白衬衣,打着小领带,笑得很自。后来过了很久,她问我:“你觉得什么是青梅竹马?”我说:“如果你嫁给他,才算吧。”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沉默了。

    左东东的事情就此打住了,后来基本上我们没有再说起他。毕竟,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小学毕业后.她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中学。刚上初中时,每个小孩都以为自己算是个大人了,说起话来老气横秋,还时不时地加上些很粗俗的话或者动作,以此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虞溪就在这个时候学会了吐泡泡,就是在舌尖上把唾沫攒成一个小气泡,然后吐出来。我实在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乐趣,她却乐此不疲,见我皱眉,她却乐得哈哈大笑……

    虞溪不闹了,郑重地问我,“姐,你知道虞兮吗?”

    我故意打着哈哈,“我当然认识你了。”

    她急了,“不是我,是‘虞兮虞兮’的那个虞兮。”

    “哦,知道呀。项羽《坟下歌》里有: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雅不逝;雅不利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你说的是这个‘虞兮’吧?”我反问。

    “虞兮是人的名字吗?”她问。

    “虞,是项羽的爱妾,兮是语气助词,相当于‘啊’。”我答。

    “哦。”她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每次上语文课,老师就让一个同学站到前面去读五分钟的东西。他上去背了五分钟的诗,其中就有那首诗。当时,全班都笑了,老师也笑了。我脸贼烫,他脸贼红,最后背诗的时候,他结结巴巴的。”

    “他是谁呀?”我问。

    “顾程。”她说。

    我大吃一惊,“你们班这么出名人呀。”

    “看,你也误会了吧,他爸姓顾,他妈姓程,所以叫顾程。你不知道,他学习贼好。”她哈哈笑了起来。

    我后来发现,每当她有点紧张时就会说这个字,不过不再咬牙切齿了,而是把音拖得很长。我就有了预感,这一次她又陷了进去,而且不再重新选择嘛。”本来,我想说的是:是的,主动权在你,可是,别忘了,环境在不断变化,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意味着一直要向前走,不要单纯地以为还可以回来,这是没有办法回头的,就不用提有没有必要重新选择了,岔路口的后面还是岔路口,一个连一个,永不停歇……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说出来。

   虞溪问顾程:你爱我吗?

    顾程憨笑:你说呢?

    虞溪说:初中时候,你都不大理我。

    顾程还是笑:那时候还小嘛,我对自己说过,考完大学,再去想这些事情。

    虞溪说:那你怎么就肯回来找我呢?要知道,当时,咱们班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你呀,你还记得袁静阂吗?你会不会想她?

    顾程说:可我只知道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呀。他看着虞溪的眼睛,“学业我一定争取,对你我从未放弃。”

    坐在沙发上的虞溪两眼发光,手舞足蹈的:“姐,你说,我和顾程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缘分呐。”

    “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命中注定?”

    什么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了什么?曾经有一个人,自喻为“半仙”,一天,有三个秀才进京赶考,逢他,就问他几人可以中第,那个人摇头晃脑了一会儿,伸出了一个指头,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三个秀才走远后,他的一个弟子问:“师傅,你说的天机是什么意思啊?”他半眯着眼睛:“笨蛋,如果一人中得,这便指一人中得;如果一人不中,这便指一人不中;如果一起中得,便指一起中得;如果一起不中,便指一起不中。”其实,命中注定也是这样:有了,就是命中注定有;没有,也就是命中注定没有。命中注定了什么,还不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所谓“机缘”乃至一切因素,单单说个“命中注定”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问王恺:你会对我好吗?很好很好那种。

    他半拥着我说:永远,永远永远。

   我“嗯”了半天,问了他一句:你说永远,永远有多远?

    他把发烫的嘴唇贴在我的脑门上,紧紧地抱着我,“永远,就是只要我在你身旁,就是永远……不要怀疑了,你和我是命中注定的。”

    我哑然笑了,一天之中,听到了有两个人均说“命中注定”,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命中注定,命中还注定了什么?除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以外。

    我很好奇。所以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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