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推门一看,嗬!好大的一场雪呀!一个多么叫人惊喜的银装素裹的世界!早起的人们已在上面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脚印。我穿着胶鞋就出门,身后也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
“韦韦,今天天气很冷,应该穿棉鞋去上学!”我刚出门,妈妈就大声叫住了我。我极不高兴地转身对妈妈说:“棉鞋面上烧了个洞,不能穿了!”“孩子,妈早就替你补好了。”妈妈说着,追出门,要我换上那双旧棉鞋。
唉,真拿我妈没办法,都九十年代了,还让我穿那四五十年代的“老土产”,谁愿意呀!我朝妈妈扮了个鬼脸,嘴里哼着歌儿:“鞋子破了穿它干什么,还不如光着脚丫好,我的妈呀您别再唠叨......”一溜烟跑了,远远地听到妈妈站在雪地上那声重重的叹息:“唉,现在的孩子真不会过日子!”
走在松软的雪地上,听着脚下发出的“咯吱——咯歧”的响声,想起妈妈刚才叹息的那句话,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了,我亲爱的赶不上潮流的老妈妈!”
妈妈是一位典型的勤劳俭朴的中国妇女。她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事就是做得一手好鞋。特别令人喷喷称羡的是,妈妈还会在鞋底上用彩色纳出凤凰、鸳鸯等美丽的图案。记得小时候,吃过晚饭后,我总喜欢搬条小板凳坐在妈妈身旁,双手支起下巴,看着妈妈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飞快地剪鞋样、纳鞋底。妈妈扯着麻线纳鞋底发出的“哧啦”、“哧啦”的声音,成了我童年时代最难忘、最动听的催眠曲。那时,妈妈告诉我,过去人们有一双木屐就算奢侈的了,干活、走路常常是光着脚,到了冬天,脚被冻得红肿化脓,疼痛难忍。直到解放后,生活渐渐好起来了,人们才扯布,买棉花,动手做鞋。因此,老一辈人对鞋子有着特别的感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渐渐讨厌听妈妈唠叨这些陈年旧事了。妈妈做的鞋,我也越来越觉得碍脚,不顺眼了。前几天,我看见一个同学脚上穿着一双靴子,那才真叫棒呢!样式新颖大方,高高的鞋跟,尖尖的鞋头,挺秀气的。牛皮鞋面乌黑发亮,多么神气!里面毛茸茸的,多么暖脚!我不禁替自己那双旧棉鞋感到自惭形秽。多寒酸呀,土里土气的黑色灯芯绒鞋面,笨头笨脑的“千层底”,一边一个小布扣就像拴牛似的把两只脚牢牢地扣在里面。我的旧棉鞋同别人的新靴子相比,简直就像一个丑陋的老太太畏缩在一个美丽大方的姑娘面前一样!妈妈呀,妈妈,请您不要生气,过去和现在不同了,您老了,您做的鞋也落伍了!
风,呼呼地吹;雪,纷纷地飘;天,越来越冷了。这可苦了坐在教室里只穿了一双胶鞋的我。我的脚简直快冻麻木了,身上直打寒颤,脚不停地跺着,冷得发抖。同桌见我这副模样,脱下自己脚上的鞋递给我说:“咱俩换着穿吧!”我顾不上道谢,忙穿上她的棉鞋,哟,多暖和,软绵绵的,舒服极了!这时,我想起了妈妈的叮嘱,想起了妈妈给我做的棉鞋。是呀,那鞋虽然土气,但是挺暖和的,况且,鞋里的一针一线都缝进了妈妈温暖的关怀,行行针脚凝聚了慈母的爱……
走在放学的路上,我默默地注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脚上的鞋子。他们穿的鞋,有新的也有旧的;有穿靴子的,也有穿棉鞋的;有穿高跟鞋的,也有穿平底鞋的;有穿皮鞋的,也有穿布鞋的。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鞋子,留下或深或浅、或大或小、或清晰或摸糊的脚印。望着这些交错杂乱的脚印,我陷人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现在穿在脚上的是新鞋,到明年便会是旧鞋,再过几年呢?也许,只要合脚的鞋便是好鞋!
回到家里,妈妈笑着说:“韦韦,商店里有一种靴子,天晴下雨都可以穿,又挺暖脚,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双,喜欢吗?”我用歌声回答妈妈:“旧鞋子还没有穿破以前,先别急着去买鞋……”妈妈笑了。
第二天起来,又是一个洁白晶莹的世界。我穿着旧棉鞋,在雪地上又留下了深深的一行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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