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朦膝胧胧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抚摸我的脸蛋:“婷婷啊，婷婷?快起来，妈妈炒了好多香木耳，快起来尝尝!乖女儿，妈妈看着你吃完了，就要去赶火车T ......”是妈妈，我这才想起今天她就要去乌鲁木齐出差了，可是……我一狠心翻了个身，用背时着她，心想:哼，现在这么温柔，有什么用!“那……，数学竞赛辅导你也不去了?”哦，我猛地记起忘了件大事，竞赛辅导可不能不去，于是我一骨碌爬起来，揉着眼睛跌跌撞撞走到阳台。见鬼，昨晚怎么回事?睡觉连衣服都没脱，热了我一头汗。身后传来妈妈的叹气:“一起床就往阳台上站，冻病了怎么办?”我把头一扭，还当没听见。又一声叹气:“好吧，奶粉给你冲好了，菜也在这儿，你快些来吃……”
我枢着窗上的冰花，脑海里不断翻腾着昨晚的一幕幕:
昨天下午学校举办长跑比赛，我们很早就没事了。于是，我和几个好朋友去逛书店。上了初三，难得休息一次，我已经很久没有去书店看看了。等我回到家，妈妈就时我吊着一副脸:“你真忙啊，跑步跑到现在?!”我连忙如实解释:“跑完以后放得早，我就和同学去书店看了看书，其他哪儿也没去。”“去书店?我看你就会找借口!”我急了:“本来就是嘛，不信你去问xx。我想看看书有什么错?”“行了行了，你时间真多，都初三了，还有心思逛书店。不赶紧回家写作业就会瞎逛。还书店呢，谁知道你去哪儿了，自己心里明白……”我有点恼火:“好吧，你爱信不信。”说完，我怜起包回房间了。
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怎么也学不进去，我不时忆及妈妈的每一个怀疑的眼神，每一言每一语，心像刀割一样隐隐作痛……
让我怎么下笔写我和妈妈之间的复杂感情呢?这是三言两语无法道尽的。小时候天真无邪，除了教我识字、背诗的时候妈妈很严厉，平时她都特别疼爱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妈妈也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关心我的学习，我的成长。那时候我的成绩很好，字写得漂亮，擅长画画，我是妈妈的骄傲，可这还是听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的叔叔阿姨说的。我从来不知道妈妈会以我为娇傲。在我印象中，我在妈妈眼里只有满身的恢点，我每天的必修课鱿是洗耳恭听妈妈的唠叨。如果我考了90分，她会板肴脸训我怎么如此粗心大意;知果我考了95分，她会问我为什么不考过第一名98分?如果我考了98分。她会埋怨我为什么不再细心点把那2分也检上;如果我考了100分，她也会不疼不摔地对我说一句:“你别得意，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似乎我从没做过一件让妈妈完全满意的事。妈妈对我要求虽高，可她却从不会少了我好吃好玩的，她还常常告诉我:她之所以时我的学习如此严厉，是因为她爱我。我就这样一天天地长大，“一不小心”，就超过了妈妈几公分。我轻松地跨进中学的门槛，从此妈妈也变得日益焦虑起来，然而没变的，是她那嗓喋不休的唠叨。中学真的不一样了，高手云集，在残酷的竟争中，我鱿被比了下去。我急，妈妈更急，她那着急的程度，仿佛恨不得替我学一样。可我并不是个十分用功的孩子，我想学好，可又时不时爱分心，正因为此，我从没有一次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妈妈为我无怨无悔无止境的付出。为了我，妈妈几乎要喜怒无常了。我考好的时候，她高兴得睡觉都能笑出来;一旦我没考好，她几天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说一些我没用，我“破罐子破摔”……让我难受，刺得我心痛的话。我时常为妈妈的一句难听话痛苦好久，我的心在呼喊:妈妈呀，你到底爱不爱你的女儿?你总用刻薄的言语让我难堪，可为了我你又情愿栖牲自己的一切，我到底该爱你还是该恨你?我矛盾极了。祈求能得到妈妈的哪怕是一句鼓励的话，早已成了我心中的奢望。而每当难听话又灌进耳朵时，我便强忍着自己逆来顺受——唯一的筹码就是妈妈时我的好……
“发什么愣呢?”我才忽然发现妈妈不知何时推开了我的房门:“玩够了，回家了心还收不回来，还在想刚才多好玩呢，是吧?那你就继续愣吧，愣到最后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都考上高中就你自己……”
“够了!”我突然感到脑袋像要爆炸一样，长时间以来压在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像烈火一样在胸口熊熊地烧起来:“好啊，你不是希望我考不上高中吗?那我就跟你承认了:我就是考不上高中的料!我下午就是没去书店，就是疯着玩去了，我刚才就是坐这儿正想下午玩得多开心!我就是破罐子，就是朽木!好了，你满意了吧?你以后可以不用这种挑剔的眼神看我，可以不用这种刀子一样的话来挖苦我了吧?……”我不知道我头一回这样大吼大叫的发泄的样子有多可怕。妈妈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一头朴在床上哭起来，心里双喊:这不怪我，这不怪我，妈妈呀，你为什么要退我这样，你明天就要出差了，我不愿意惹你生气，可是……哭着哭着，我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妈妈才跟变了个人似的，还做了我最爱吃的香木耳。可我想:总是暴风雨过后的彩虹最美，但有什么用呢?——“好景不长”哪!我还是任着性子不肯和妈妈说话。可肚子就是不肯帮我，“咕咕”地叫个不停。我只好厚着脸皮扒香喷喷的饭菜，妈妈笑了，还往我碗里丢进几块香木耳。我趁机瞅了妈妈一眼:哎呀，妈妈的眼圈泛着黑晕，还肿肿的。我知道这一夜妈妈又没睡着。我心里有点愧疚。
吃完饭，我就去学校参加竞赛辅导班了。等我回家，妈妈已经坐火车走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我的小卧室也打扫得一尘不染。书桌上放了一页写满字的纸，似乎是我冥冥中期待的:
婷婷:
我的好女儿，妈妈走了。爸爸把家里的钥匙给你留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俄了肚子。每天早起，特别要早睡。把妈房间的表拿去，每天走不要忘带饭，阳台上有方便面和香肠，小卧室有苹果。早晨自己冲奶粉喝。给你留的几十块钱早晚坐车及晚上或中午买点饭吃应该够了。用煤气炉时千万记住开窗，用完把窗户关上，注意别把花冻死了，阳台门不要常开，不要随便把学生带到家里来，外人敲门千万不要开。晚上回家先关防盗门，走时关好。切记，切记……
妈
2001. 12. 19日早
好像话没说完似的，下面又加了几行大字:
注意烧完开水要关热水器，还有，想吃鸡蛋自己去地下室拿。
这留言上丝毫没有提及昨晚的事，可字字句句却分明是妈妈爱的代码，我感到正坐在“隆隆”的火车上的妈妈正用她时女儿发自内心的深沉的爱尽力试图抚平女儿受伤的心。我想:有这样一个从内心深处爱着我的妈妈，我又何必苛求她以何种方式来爱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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