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朝阳,笼罩着春末的大地。
村西南的土丘上,古朴的小庙在松柏丛中率先醒来,“当……”,晨钟响起,坡上已满是碧绿的嫩草,偶尔.点缓的几朵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远处苏醒的村庄,弥漫着淡淡的薄雾般的炊烟,飘扬而起,村子似乎也一起升腾,如梦幻般飘渺。不知谁家晚起的鸡,现在才大梦初醒地叫起来,拍打着双翅,跃上墙头,给静谧增加了些动感。
一阵犬吠,村口路上的薄雾中出现了一些膝胧的影子,灰白色的羊群逐渐清晰,一条黄狗在周围追逐跳跃,最后的是一位抱着鞭子的老人,叼着烟泉,揣着两手,踢踢而来,伴随着烟锅中的火光的闪烁,腾起阵阵淡青色的烟雾,几只羊只顾贪吃路旁青草,老人便将鞭子向空中一抖,“啪”清脆的鞭响在寂静的天地间回荡。
时常遇见这位牧羊老人,那是一个极普通的外表:白色的长须,满脸皱纹,如同讲述着岁月风霜,旧外衣披在肩上,笑着向村人打招呼:“吃了吗?”
听说老人独自在家,儿女在城里,偶尔回来一两次,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传言老人的儿女不孝,抛下他不管。
“哪儿的事呀!”老人说,“我不想去,实在舍不得这家中的味儿。”顿了一下,看着坡下田野中忙于吃草的羊群,“还有我的庄稼和它们。”
我们坐在厚厚地青草上,虽说是幕春,但上午暖和的阳光照得身上暖洋洋的,要是躺下来,看看湛蓝的天,飘絮的云,哼上几句乡间小调,倒也别有一番情味。
老人又点上了烟,合上眼美美地抽上几口,将一团浓浓的白雾喷入空中。“唉!活了一辈子,没离开过这家,到孩子那儿住了几天楼,总觉得不自在,连个说话的都找不着,心里更是惦记着刚出苗的庄稼,就赶紧回来了。”
老人笑了,一脸的灿烂,又说:“人哪,就是这个命!”他把烟锅中的灰末在鞋底上磕净,慢慢地又装上一袋,划根火柴,点着,接着品味,仿佛是一杯陈年的酵酒,“瞧见没,这化身台寺。”老人指指坡上的一座小庙,“说以前哪,有个刚结婚的媳妇,男人出外挣钱,叫她一起去,她舍不得家,舍不得地,没去。她男人一去几年没回来,也没个信儿,不知咋回事儿,这女人就在村口等,等啊等,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人还是没回来,她熬不住了,就倒下了。变成了一个大土堆,后人为了纪念她,就盖了这个庙。”“咦!”老人长叹一声,眯起眼睛,打量着土丘,如同它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老了,不中用了,地里活儿干不动,可要是几天不到地里看看,心里又怪想的慌。咳,土里钊食一琴子,真舍不得啊!”长满老茧的手抓起一把黄土,在掌中揉搓着,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洒落,随风飘扬,如一缕轻烟。
我们都不出声,默默地注视着,广阔的田野,碧绿的麦苗,淡黑的村庄,风中夹着轻柔的洋洋羊叫。狗跑累了,从在老人脚边,伸长舌头喘着粗气。
天地间悄悄静了下来,似乎听不到一丝声音,树木青草静静伫立,任流逝时光将它们的身影拉长,组成大片阴影。
夕阳已接近地平面,薄纱状的雾气又升了起来,村子又沉浸于梦幻之中,传来了谁家主妇呼唤儿子回家吃饭的喊声。
“该走婆!”老人站起身仔细拍打身上的黄土,似乎不想带走一丝一毫,早烟又点着了,鞭子一挥,脆响,大黄构蹿了出去。“走吧,走吧,明儿还来。”老人用鞭杆轻轻敲打一只贪嘴的羊,使它赶上队伍。
“我这走洼过了洼,一洼又一洼,洼洼地里好庄稼……”好一口嘹亮悠扬,字正腔圆的豫东调,底气十足,透出一股牵爽。
身影渐远,曲调仍清晰可闻。老人微黑的身影,灰色的羊群在夕阳微黄的光芒中晃动,缓缓融入那广阔的黄绿色彩中,分不清哪是地、哪是人……
在红润的夕阳下,我站在土坡上,望着这个充满勃勃生机的黄土地和天地间执著的生命,热泪盈眶。
浑厚的钟声再一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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