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不见,母亲又老了许乡。不饶人的岁月呀,使她满头飘雪,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密了.并且不时询楼着腰咳起来。我站在过道里,不忍心听下去,声声干咳在撞击着心扉。母亲太辛苦了!她辛勤地操劳一辈子,老了,眼前竟一个亲人都没有.她会感到孤独的。人老了,永远不会讨厌儿孙们的嬉笑吵闹,那是乐章。我感到一阵负疚。这次无论如何要把母亲接出去,妻子娟娟说过几次了,孩子们也常念叨奶奶……
我跨进门去,母亲颤颇地上下打量我好久,嘴唇慑嗯着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凹陷的眼睛眯缝,滴出了一滴老泪。那眼光充满慈样和爱怜,平日里无神的瞳孔突然放大了,好象跳跃起斑点火星。孩子,孩子,不管长多大,在母亲面前总还是象刚出壳不久的鸡雏,需要得到她的温暖与保护。我抖抖地叫了一声’“妈!”一时.母亲竞有些激动起来,弯下簇去咳了。我轻轻地给她捶着背。
我踌躇、犹豫,不知该不该现在就把想接母亲出去的话说出来。几次张开嘴,却又使劲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家兄妹三人,就我一个男孩。父亲早逝,抚育孩子的义务便自然落到母亲的肩上。从我刚懂事起,就觉得母亲是那样的辛苦、劳累,幼小的心灵感到无法想象和难以忍受。白天劳动一天回来,还要忙着做饭,喂猪、喂鸡,还要抽空缝洗衣服,竞没有一霎的空闲。晚上,等我们都睡下了,她还要在青黄的煤油灯光下,摇起“嘎嘎,,作响的织布机,一直忙活到深夜。每天晚上,我都在那“吱呀”的声音中入睡的。有时,一觉醒来,看到母亲仍坐在织布机旁,用手揉着发红、困涩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来往穿梭。
母亲是快乐的。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她掉泪和愁眉不展。即便是遇上了实在难以解决的困难,她也总是咬咬牙挺过去,没有退缩过。家庭生活虽苦,却很和睦欢乐。母亲总是想尽办法使孩子们吃好穿好,不让我们受到半点委屈。家里的油盐酱醋要从饲养的十几只鸡身上出,母亲总是设法留下几个鸡蛋,煮熟了塞到我们手里,然后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捧着温热的鸡蛋,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这时,幸福满足的快意便会浮现在母亲脸上……
我正沉浸在母爱的温馨里,刚想启口,门外却“呼啦”拥进一帮人来。长辈、伙伴朋友,转眼坐满了堂屋,谈收成、年景,谈轶闻趣事,话语是投机的,一点都不用斟酌词句。长辈们仍喊我做“虎讶子”,我有些动情地应着。话间,谈了我的打算—憋了很长时间的—乡亲们都一致同意把母亲接出去,虽说那话语间有些恋恋不舍。龙伯说:“老人苦了一辈子,也该享几无福啦,总不能老一个人在家受孤单。再说,你挣的钱又不少,也能养活了。你说对吗?虎讶子!”我连连点着头。话虽直些,却入耳。
然后,又说,又笑。夜深了,人们才陆陆续续地散去。伯劳顿了一天的母亲晚上又睡不着觉,我还是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讲出来。慢慢扶着母亲在床里边睡下了。
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母亲的一阵阵咳嗽,又使我感到难过。过去的辜情一幕幕浮上脑海。
那是前年的这个时候吧,一天,我正在桌边想着心事,妻子娟娟走过来,轻声问: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摇摇头。
“我知道,你却在瞒我。”妻子垂下了眼睫毛,“你是在想妈呢!”
“谁说的?”我否认道,“在想工作,”
“别骗我!你晚上几次在睡梦中喊叫过!”她见我低下头来,又柔声道:“要把妈接来。她一个人在农村会惑到孤单、寂奥。这样下去外人会说些什么呢?”她的声音有些发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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