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好得让人心痒痒,想出门,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也有好久了,一直没有出过门。脑中的记忆全是那时的:天是那时候的,不怎么蓝;水是那时候的,不怎么清;人是那时候的,不怎么美。对,今天一定要出去看看。
接着,我带上了随身的物品—一个背包,一只CD机,几件衣服,一顶帽子,事实上我还可以使用的也只有这些了,和我一起被缩小的只有这些。最糟糕的是,只有一张CD—放在CD机里的惟一一张—被缩小了,是黑豹的《无地自容》,只有它能赔伴我了。
爬上桌子,吃了点掉在桌面上的一点面包屑,喝了几口可乐罐底溢出的可乐,酒足饭饱后,我出门了。
这种生活最大的好处就是节约!
我从门底缝钻了出去,准确地说是走出去的,只是稍稍弯了一下腰。这样的门缝我已经走习惯了,凡是进出门,我是走门缝。这很好,所有的门对我来说都不上锁。
光很强,外面的世界比我想像的大,是的。我在变小以后曾一下缓不过神来,这会儿,虽算不上缓不过神,但也着实被震动了一下:外面的世界好大。
我顺着路边走,我只能顺着路边走,在我看来,穿马路是一种危险的尝试,自从我被缩小以后,我对危险格外敏感,也对生命更加珍惜。
绕过一个警井盖,我闻到一阵恶臭,这气味也许一直存在,但我是第一次闻到;又没过多久,我闻到一阵芳香,但其香无比,这样的香味也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如此强烈,如此美妙。香味把我带进了“肯德基”,我以前不常来这儿,但现在我渴望芳香后的美味。
我很顺利地爬上了一张摆满美食的桌子。几块炸鸡发浓香,色泽很黄,肉质很嗽,盛鸡块的盒子可以做我霎
屑依然散包厢。我置身于浓郁的鸡香中,很快乐地饱餐一顿。我食欲很旺盛,且没什么周期性。坦白地说,是香味激发了我的食欲。
我沿着原来的路继续走。一切是如此地顺利,没有人能察觉到我,目腹有察觉到,我也不会被关注。我不会找不到吃的,也不会找不到床。我活得不坏,甚至应该说很好,且很自由自在。这不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一阵轰轰的巨响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不得不去探索一下是什么发出这声音。刚转头,一阵黑暗把我裹了起来,裹得很严。我没法不呼吸,可吸进的气很呛人。黑暗过后,一辆巨大的公共汽车出现在我眼前,离我而去,发出的依然是轰轰的巨响。
这一串不可思议的经历,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也让我觉得有些累,我决定找个地方歇一会儿。眼前是百货大楼,这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想。
但这以后的经历却是我无法预料的。
我朝大门走去,并没有注意周围。一不留神,我被什么东西粘住了,粘得很牢。我想挣脱,但明显体力不足。我花了好多力气,最后还是放弃了。在那团很脏的粘乎乎的东西上的滋味,真的不是那么好受的。更糟的是,有一块很大的东西—黑的,快要在我头顶降落,是的,正好落在我头顶,我在它的阴影正中,我必死无疑。突然,那架“庞大的飞船”好像发现了什么,改变了它降落的位置,等它再次升空,我看清了那是人的鞋。逃过了一劫,我很激动地挪动了一下,我奇迹般地动了起来。怎么回事?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落到了地上,减弱了那团东西的粘性。我不愿去想那是什么,只想赶快把自己洗一洗。
好在我熟悉这儿。但我依旧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到了洗手间,原因是我很累了,且本来就走得很慢,想到这儿,我只觉一阵失落。失落的我更快地洗掉了身上的脏污。我可以脱光了洗,反正没人看得见。我凭嗅觉及残存的记忆,判断出那团粘乎乎的东西是口香糖,那团湿混鹿的东西是痰,好恶心!好在这会儿,我是干净的。
想找个地方歇歇的愿望越来越迫切了。
我也更真切地意识到,这世界到处是危险,到处是肮脏,而且都被夸大了的。
不知道我在哪儿睡过,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我只想回家。我往家的方向走,走得很快,不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