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个人

2024-10-07 12:05:51 文题网 阅读:

    时间象海浪侵蚀礁石那样,锲而不舍地冲刷着人们的记忆,尽管如此,我心中那块土地却永远留着鲜明的印迹。

    他是个哑巴,是我的邻居。在我的记忆中.他永远是那副样子,头发如一丛野草,腊黄的脸上嵌着两只深陷的,时常布满血丝的眼,目光赌淡,迷茫,痰痰的身体被那褪成灰白的满是补丁的衣裤衬得越发可怜.只有在冬夭的时候,他才穿上一双破了洞的布鞋,而春秋两季,他总是穿自己编的草鞋。

    八年过去了,但我却永不能忘怀。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时常指着他对我述说:“这真是活遭罪哟!可惜了一个孩子,命苦啊!”而我心中只有恐惧,不能领会奶奶的意思。

   我和哑巴的六弟弟年龄相仿,结下了很深的友谊。当我六七岁时,才慢慢世得了奶奶的话。

    他们家兄弟七个,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母亲因为伤心落下病根,四弟体弱多病,五、六、七三个年纪尚小,老二能顶些用处,却又报名参了军.在当时那样艰苦的岁月里,一天的工分只值几分钱,遇上丰年也只值二三毛钱,一个人养活一家老小,谈何容易?

     哑巴在家里种了许多菜,农村的地到处都可以耕种,而每户农人的庭院都往往有一亩或两三亩大小,他在院子里种了茄子、黄瓜,四面的篱墙上,则种满了楼瓜,豆角。楼瓜是人们的爱物,它可以当菜,也可以充饥,每天夜里当别人都在出了一天工后开始休息时,他就压压水机浇菜.那吱吱呀呀的声音,沉重、缓慢,仿佛在讲述一件古老的,永远也讲不完的事情。

    哑巴永远是勤劳的,按队里规定,每天早上出工到上午九点可以算一个工,然后可以回家,而他却是早上出工直到中午才回家,为的是多挣半个工.他喂牲口,出牲口棚,捡粪,样样全干。农人们虽然贫苦,但心都是善良的,全队人一致让队长给他记两个人的工分。

    我们这些孩子渐渐长大了,开始淘气,象别的孩子一样,馋嘴。家里没有,队里成了袭击目标、一次,我拉着老六去玩,禁不住队里西瓜的诱惑,偷了一个。当我俩正在路边的土坑里分享时,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吓住了我们,哑巴正站在坑沿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冲着我们愤怒地大喊,我们吓呆了。

    社员们都走过来了,队长也来了,望着这么多的人,我和老六都吓哭了,哑巴比比划划的,我明白,那是在说我们偷了队里的东西,该打.队长望望哑巴,望望缩在一块儿的我和老六,竟止不住掉下泪来:“嘿,我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哟,连饭都让大家吃不饱,我对不起大家啊!“二”社员都低下了头,默默地走开了,只有哑巴,木然地站在那里,呀呀!清晰地低声说着,是哀怨?是悲苦?只有他自己明白。

    春天来了,春风化开了冰封多年的土地,吹绽了五彩的鲜花,树木舒展开蜷曲多日的枝条,小鸟放开城默许久的歌喉,享受着春的恩赐,七九河开,伴着这春风,人们的心也开了。

   社员们喜气洋洋,大家要放开手脚,补回这十年的很失。人们正忙着往地里运粪,张老头儿赶着大黑骡子,抽着响鞭过来了,我们跟在马车后跑哇,跳哇,追逐笑闹着。

    “别急,今年有你们的大米白面吃!”老头笑咪咪的。

    忽然,黑骡子疯了似的又踢又域,一下把老头从车上掀下来,骡子拉着车向前猛窜,老头拽着级绳不敢撤手,被拖着往前滚,一松手,必定让车从身上压过去.

    “哇哇里”一声低沉的吐喝,伴着一个瘦瘦的身影出现在前面。哑巴皿是哑巴!你不要命了?就在这时,哑巴迎着骡子冲过去,骡子受惊,停了一下,老头子一滚,爬了出来,那骡子竟一蹄子踢到了哑巴的胸口上,拉着车从他身上压了过去。

    当社员们围过来时,哑巴已吐了一大滩血。老张头儿在一旁抱着摔断的左臂,拖着哭腔在喊;“哑巴!哑巴,你醒醒啊,我老不死的对不住你呀!……”

    哑巴挣开眼,想说什么,却又吐了一口血.老六在一旁大哭,他望望老六,模模糊糊说了几句什么,抽搐了一下,不动了,那眼睛布满血丝,目光迷茫黯然,嘴巴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

    荒野中,多了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命苦啊,”奶奶这样说。“可怜,才二十三。”有人说。我楞了。我一直以为他足够四十岁。“多孝顺的孩子,让弟兄们吃好的,自己吃野菜“......”“嗨,这孩子一去,我这孤老头子,谁给挑水呢?……”

    八年过去了,而那双眼睛,那微张的嘴,却时常浮现在我眼前,我熟悉他又畏惧他,他也许是个典型的封闭的小农,为了吃饱肚子,为了养活兄弟们,为了自家的利益而不辞劳苦,可他,却深藏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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